苏泽辰见孙靖书回头看他,便一拱手,问道:“这位大哥,敢问庄主在何处?”
孙靖书放下柴火,笑道:“我便是了。”
苏泽辰拱手道:“学生苏泽辰,承蒙庄主昨日厚赠,今奉上些许礼物,聊表谢意。”说罢,怔怔的看着围着围裙的孙靖书。
孙靖书见他盯着自己的围裙,脸上略微有些诧异的样子,笑道:“有什么不妥?”
苏泽辰忙道:“没什么不妥,一来想不到庄主如此年轻,二来没想到庄主竟亲自下厨?”他将“下厨”二字稍稍加重了语气。
孙靖书听出了这位年轻人的弦外之音,便笑了起来。这个年代,读书高于一切,什么君子远庖厨,以全人恻隐之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类的条条框框禁锢着人们的思维。孙靖书来自于后世,只求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这些所谓的教条自然是不以为意的。但是古人将此奉为至理名言,孙靖书也是理解的。所以他并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缓缓解下围裙递给杨嫂,带着孙玉和苏泽辰往客厅去了。
孙靖书教孙玉沏了两杯热茶,苏泽辰诚惶诚恐的接了,孙靖书见苏泽辰神色稍微有些紧张,笑道:“我这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你不必拘谨,随意就好。听庄里的人说你读书十分用功。”
苏泽辰道:“不敢,只是不敢辜负了母亲大人的期望。”
孙靖书问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好书也是很有前途的。”
苏泽辰正色道:“学生读书,只为圣人立言,为万世开太平。”
孙靖书又问道:“何为为万世开太平?”
苏泽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自然开万世之太平。”
孙靖书笑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苏泽辰问道:“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孙靖书一摊手,说道:“但说无妨。”
苏泽辰道:“学生听闻庄主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在青石镇也是少年得志,说是神童亦不为过。只不过孟子云: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包厨也......”
孙靖书摆摆手,说道:“孟子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孟子必然有他的道理,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不愿杀祭祀的牛因为牛显得太可怜,所以换成羊,但羊就不可怜了?君子不进厨房是因为不愿意见到动物被杀,却可以心安理得地吃肉,可动物终究是因为君子的要求而被杀啊?孟子所赞成的,难道不是标准的伪善吗?殊不知民以食为天,只有万民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万世太平遂开。如何有饭吃?便要种粮,如何有衣穿?便要纺织,如何有房住?便要工匠。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苏泽辰一脸迷茫,嗫喏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孙靖书喝了一口茶,徐徐说道:“古今上下,读圣贤书者甚众,真正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开万世之太平者寥寥。为何?是为读死书,死读书,整天埋头在书海中,呕心沥血的揣摩圣贤的道理,却不知万民之疾苦,不知万民之所需。遇道芝麻大的一点事情不知所措,无从下手,空有一腔热血,腹中自有万言,胸中实无一策,俱都成了一些酸儒、腐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