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弱听得愕住。玉连城,还以为他肯定早已被爱慕者惯坏,会是一个将无数颗芳心轻掷浪抛的人。因为得来太过容易,自然也就不指望他会珍惜。谁知他却有着这般细腻周全的心思,如此善待正版阮若弱的一番情意。他做得很对,女子独有的温柔情感,就应该留给最深爱她的人。所以这番错爱,他虽然一时却之不恭,但并不弃若敝屐,也不挥霍一空,而是代为保存,以期他日原物奉还。
“收下这三瓮松针雪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三表妹。是刻意地避开她,她本就体弱多病,我不愿再添她一段为情所苦。避之不见,也是为着斩断她一缕情丝。听說她为着姚府提亲一事,悬梁自尽。我本意想去看往,但再一深思,还是没有去。相见不如不见,我去了也无益,既不能回报她的一番深情,又何必让她芳心再生涟漪呢。就让她当我是无情之人好了,那样她还能醒悟的快些。”
“玉连城,”阮若弱听得不能不动容,“你这么做,我能明白。是因为慈悲,所以冷酷。”
玉连城闻得此言,扭过头来看着阮若弱,眼中有种被了解的释然。“我没有去看她,但我去拜访了舅母。旁敲侧击地說了一些姚继宗的不良行径,用意是想告诉她这门婚事结不得。但毕竟这是阮家的家事,說不說在我,听不听却在她,我能做得也只有这么多了。”
“玉连城,你……真好。”阮若弱定定看住他,从肺腑里說出这三个字来。
玉连城淡淡一笑,笑容中有几分苦涩。“有什么好的,我能做得都很有限,而且也做得太迟了。三表妹还是死了,现在我面前的,音容笑貌虽还是她,但魂魄却已经是另一个人。你說,我该拿你怎么办?”
“要打要骂都由得你,千万不要找个崂山道士来朝我撒神符泼狗血什么的就行。想想都怕怕。”阮若弱作骇怕状。其实她知道玉连城肯定不会这样做,刚才听了玉连城一番话,她比谁都更明白,玉连城有颗多么良善温柔的心。
“当然不会那样对你,你又不是害人的厉鬼。只是看到你,免不了要伤感我那红颜薄命的三表妹。”玉连城道。
“别伤感了,玉连城。”阮若弱安慰他,“你表妹虽然薄命,但红颜犹存。”边說边用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你看你看,她的脸还在这里朝着你笑呢。”
看着她一付憨态可掬的样子,玉连城终于展颜一笑,笑容映上花叶间疏疏漏下的阳光,如染上蜜一般,在阮若弱心头柔软的甜。
“我借住在你三表妹的身体里,等于是代替她继续活下去。我会让她活得比以前健康快乐一百倍的。你就不用再为她伤感难过了。好不好?”
玉连城听了这一番话,连还在微蹙着的眉头都展开了。“或许这也是天意,让你代替她活下去,而且你确实,活得要比她健康快乐得多。也罢,以后我当你就是三表妹来对待吧。”
“谢谢表哥。”阮若弱又把称呼改过来,叫得脆生生地。
“对了,你……是怎么附上了表妹的身?”玉连城还有疑问。
阮若弱一怔,这要如何說得清?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附上了这具身体。不由地长叹一声,“这个說来可就话长了,你慢慢听我道来吧。”
于是阮若弱极尽详细地对他交待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席话足足說了两个时辰,才算全部說清楚了。听得玉连城完全愕住了。
半响后他回过神来,长叹一声。“你这个鬼魂,居然如此复杂,是从千年之后的……”
說着說着他忘了词,问询地看向阮若弱,阮若弱忙替他补充上去。“时空,千年之后的时空。”
“从千年之后的时空来的,叫中国,也就是眼下的大唐。”
“是呀是呀!我們那个时代,都还自称为唐人呢,仿古的服装,也都叫唐装。”
“你們出门,坐得不叫马车,叫什么七车……”
阮若弱忙打断他:“玉兄台,不是七车,是汽车。不用马来拖,装上一缸汽油就能飞驰如电。”
“汽油又是何物?”
“老天,这如何跟你說得清楚。”阮若弱以手抚额,“这么跟你說吧,二十一世纪,是一个物质文明高度发展的社会。物质条件跟你們现在的大唐比起来,简直就是星月比之萤火。你們照明用得蜡烛,我們用得是电灯;你們消暑用得是蒲扇,我們用得是空调;你們出门坐的马车或浆船,我們选择可就多得多了,汽车、火车、轮船、飞机……”顾不得玉连城听不听得懂,阮若弱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一路念下去。结果被玉连城打断了:“飞……机,是何物?”
阮若弱打了个顿,决定用最简单的话来說明。“就是一只能在天上飞的铁鸟,人們坐在上面,可以一夕横过八万里。”
这话显然震住了玉连城,他不禁失声道:“一夕横过八万里!那岂不成了腾云驾雾?”
“本来就是腾云驾雾。”阮若弱下定论。
玉连城愕了半天,方道:“那你們那个时空里的人,岂不都是神仙?”
阮若弱不禁失笑,“也对也对,我們那个时空里的人,相对你們这个时空而言,确实也跟活神仙差不多了。只可惜我是一抹游魂穿过来,没能带上几件法宝。否则,我大可以展示一下千里眼顺风耳的本事给你瞧一瞧。”
这倒不是在說大话。确确实实地,如果阮若弱能从二十一世纪里,带出一具手机和一台电视机来,而又能在唐朝派得上用场的话。那千里眼和顺风耳的神仙绝技,岂不就可以拿出来震震这些古人了。
玉连城怔怔地看了阮若弱半响,“看来叫你鬼魂不合适,应该叫化外散仙更恰当些吧。”
“也好也好,”阮若弱也嫌鬼魂这个字眼不中听,于是笑靥如花的认同这个新头衔。“这个叫法我没意见,叫神仙就更没意见了。”玉连城听她这等言辞,也忍不住笑出来。
两个人正言谈甚欢之际,杏儿突然疾奔过来。“小姐,小姐,阿福急急忙忙地来找你,說有很要紧的事。这会在内宅二道门外候着呢。”
阿福,跟在阮若龙身边的那个小厮,他有什么急事找到内宅来了?阮若弱想不明白,于是对玉连城道:“表哥,对不住,我现在有事情,不能陪你多說了。”
玉连城道:“那你忙去好了,我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与表妹闲谈。”
“好說好說。”
虽然不得已向玉连城吐露了真实身份,但阮若弱却心里很是有着放松感。再不用跟他装来装去地装糊涂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阮若弱这份轻松心情在见到阿福以后,马上冰消雪融的无影无踪。只因阿福大惊失色地向她来报:“不好了,三小姐。水冰清姑娘跳楼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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