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周燃有跟你讲过他成年的事吗？”
江满之趴在她旁边的栏杆上看着夜景，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跟我说过你们小时候的事。”
原来如此。
左周笑，缓缓道：“其实我不是一直都和他生活在一起的。”
“嗯？不是吗？”
“从周燃退役那年算起，我其实已经独自在C城生活了4年。”
左周转头，认真的看着她：“2012年，周燃的战队成立的时候，我就跟我爸一起生活了。后来他世界赛出事，家中又横遭变故，这才不得已退役的。”
江满之点点头，能理解她的话：“周燃跟我说，是他答应了他爸爸，再也不打比赛。”
“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吧。”
夜风吹拂起左周的发丝，她随手拨到耳后，继续道：“那年，我妈妈和我舅舅——也就是周燃的爸爸，出了车祸。”
江满之心里一惊，抬眼看她。
少女才不过19岁，提及这事，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亲人离去的疼痛色彩，相反，她很淡然。
“那之后的几年，我和周燃除了春节回浙江的时候能碰头，其余时间再也没见过面。”左周想了想，觉得话题有些压抑：“不说这个了，说说他的战队吧。”
“2012年，周燃和AKS签约，创立了Kings战队。他们可算是开山鼻祖，是中国巅峰的开拓者。”
江满之点点头，这她都知道。
“周燃为这个战队倾注了很多，可最后害他的，也是他用真心去对待的人。”左周想到这，觉得有些可笑：“周燃这么认真的对待这个职业，却被人说不负责，甚至还有人把战队解散的原因归结到他身上来。那段时间，他很艰难。”
江满之轻轻的“嗯”了一声：“左周，你进这个圈子，也是为了周燃吗。”
闻言，左周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然后笑了：“也有一些原因嘛。”
“总而言之，他在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人，他缺少的是能理解他和包容他的人。我这么说可能对你来说有点自私，但我是真的很高兴，你来到了他的世界。”
左周看着她，像是在讨一个承诺：“你会一直陪着我哥的，对吗。”
江满之用力的点点头：“他最艰难的时候我没在，但从我遇见他的时候开始，未来就一直会有我在了。”
“谢谢你。”左周走上前抱抱她：“他脾气很臭，还毒舌，你请多多包容他。”
江满之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周燃的。”
——
江满之进去后，大景台就左周一个人还在吹着夜风。
“不冷吗。”
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左周没有回头：“嫌冷你还出来。”
Keen默不作声的走了过来，也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夜景出神。
像是想起了什么，左周戳戳他：“队长，你刚才和周燃说什么了？”
“嗯？”Keen低头看她，犹豫了一瞬：“没什么。”
“撒谎哦。”左周也没了继续追问的意思：“看到周燃交女朋友我还挺开心的，终于有人管管他了。”
Keen没说话，左周也习惯了这样的沉默：“等再过两年，我家老爷子就该催我了，想想就烦呐。”
“催你？”Keen没转过弯来，反问她道。
“催我找男朋友啊。”左周带着笑意抬头看他：“别告诉我柯哥没跟你念叨过。”
Keen窘，掩饰般的咳了一声：“还早。”
“不早了队长。”左周偏过头，看着远处的大楼若有所思：“我们最多再打个几年就退役了，那时候还没对象的话，结婚都得拖到30岁后了。”
“你很着急？”Keen皱眉。
左周嘴角一抽，无奈了：“什么叫我着急，你这是说我很愁嫁吗？”
“没有……”Keen收回了视线。
许是受这夜色的影响，两人的心情都很平静。
Keen看着她的侧脸，莫名的生出一种急切来。
他怕……怕到了最后，左周会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这个职业，怎么能允许他们内部消化呢。
Keen心中一时复杂至极。
他怕他做出的行为会给左周带来额外的麻烦，怕她会受影响，会再次遭受外界的谩骂和诅咒。
他怎么忍心，为了自己的占有欲，而让这个女孩儿再次受到无端的指责？
远处大楼的LED屏突然开始滚动起浪漫的红心，许是有人在那里表白，一掷千金的用了整栋楼的屏幕。
左周一时雀跃，忙拉着他看：“队长，你快看，有人在告白呢！”
告白……
“好浪漫啊，那个女孩儿好幸福。”
浪漫……
幸福……
左周没有注意，她一直拉着的Keen的视线并不在她所指的方向，却……一直停在她的侧脸上。
“那个男孩肯定很喜欢她吧。”
喜欢……
Keen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终于，在左周回头的时候，成功撞进了他灼热的目光里。
“队长？”
Keen看着她，不发一言。
左周觉得他的目光热烈得有些渗人，忙松开了还拉着他袖子的手。
队长这是怎么了？
Keen看着她躲闪的眼神，下定决心要再进一步。
他抬手，一把捉住了左周想要退回去的手腕：“左周……”
他的手指凉得像冰块，按在她温热的皮肤上，左周下意识的被冻了一个哆嗦。
“队，队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左周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这里，这里风好大，我们进去吧。”
“左周，我……”
“队长！”
左周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神里竟有些请求的意味。
Keen一下回了神，猛的放开了自己的手：“抱歉。”
左周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手腕，咬紧了下唇，正思考着要说什么话来打破尴尬，Keen却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冷静的模样。
“队长……”
“进去吧。”Keen双手插兜，却没有等她一起，径直转身回去了。
左周站在原地，还是有些没回过神。
刚才，她明白Keen是想要做什么。
不是拒绝，也不是同意，只是她面对着这样一个不同于平常的Keen，顿时慌了神。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Keen应该永远是一个冷静的，从不喜形于色的人。
可刚才，他的目光却热烈得仿佛要灼伤她。
左周有些后悔，又有些害羞，捂着脸在原地跳脚。
太，太难以置信了……
男神差点跟我表白了……
————
包厢外，江漫背对着or而立：“你想说什么？”
or沉默半晌：“对不起。”
“你已经说过了。”江漫不愿回头看他：“说得多了就会显得廉价。”
or点点头，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我欠你的，永远都是欠着的。”
江漫捏紧了拳头，硬是不发一言。
“江漫，祝你未来一切都好，如果你将来，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直都在。”
“不必了。”江漫垂眼：“还是不要和前女友纠缠不清了，毕竟你都要结婚了。”
or微微一愣，被她堵的没话说。
“陈嘉轩，你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可敬的对手。”江漫转身，和他隔着几步距离：“以前是，现在也是。”
or的表情有些痛苦：“江漫，你非要这样吗？”
“你觉得我做得很过分吗？当年我一个人出国去找你，你躲着不见我的时候，就没有反思过自己过不过分吗？”江漫摇摇头，不想再说：“所以当年你和姚黎，的确是发生过什么，对吧。”
“不是的。”or听她提起往事，有些激动的往前走了一步：“当年我和姚黎什么都没有！是她一直在追求我，我告诉她我有女朋友，可她……”
“够了，不用说了。”江漫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你不用解释，解释多了更让彼此难过。”
“陈嘉轩，我不想表现得我们之间是在错过。”
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or瞬间有些脱力，猛的靠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是啊，再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什么都没了。
当年他退役出国，除了是去治手之外，还是因为他查出了家族遗传病。
在病情没有彻底稳定之前，他不敢见她。江漫那时候才十几岁啊，怎么可以和他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他不愿意，也不忍心。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他远远的躲开了那个曾带给他光的女孩儿，选择了独自承受这一切。
梁柯知道了这件事，曾经问过他：“值得吗。”
他当时只是笑笑：“事情都过去了。”
“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当时摇了摇头：“江漫的一辈子可不能毁在我手上啊。”
再解释有什么用。
他不愿意看到江漫在最好的年纪一直守着他，用自己的大好年华去照顾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他怎么舍得啊。
or无力的蹲下身，把头埋到了膝盖之间。
他和姚黎也是协议婚姻，目的只是让家人放心。
下半年婚礼举行后，他会借口带姚黎去外地，一年后再和她离婚。
他今年回国，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复出，不仅是为了对得起当年自己的热血和梦想，更是为了再看她一眼。
自始至终，他的心里只有江漫一个人。
可老天不愿意，也不准许他们好好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
or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却什么也不能说。
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胆。
他们都已经过了那个风风火火的年纪了，他还在一直胆怯着，她却再也不愿意大胆了。
是我欠她的。
or默念着。
是我陈嘉轩一辈子都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