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崇彻不急,郭宗谊更不急,他手中有大把的钱粮可以挥霍,将士们每日聚在校场活动,宣泄压力,几场下来,低迷的士气逐渐高涨,笼罩在军卒心头的愁云也淡了许多,不再有人胡思乱想,军心由此稍稳。
唯一着急的,恐怕就是桂州城守军,援军迟迟未到,二十里外的六万大军犹如一柄利剑,搭在桂州十万军民的颈边,随时都会斩下。
扎营桂州城外第六日,潘美急报,言潘崇彻的前锋骑兵已到永福县,进入桂州州境!
时郭宗谊正与众将饮宴,闻言大喜,顿然起身,拔出利剑,朗声道:“传我大都督令,即刻拔营,各部只带粮草、军器,向溥州急进!”
众将亦是大喜,小殿下终于想通,肯撤军了,当时便齐齐起身,高声领命。
撤军的速度永远比进军快,行营开动,一个多时辰便集结完毕,在桂州守军郁结的注视下,轻装简行,绕道往溥州急驰。
潘崇彻在郭宗谊撤军半日后抵达桂州城下,看着那人去营空的寨盘,他气血翻涌,原地怒骂不止:“郭宗谊!你这懦夫!竖子!”
尖锐的噪音穿透力极强,上达九霄,下落黄泉,骂了好一阵,潘崇彻心情才逐渐平复,正犹豫着是否下令追击,却见一亲卫面色惨白,跌撞跑来,上前称有密事禀告。
于是潘崇彻来到角落,命亲卫将他围成一圈,与其余人隔开。
“是何事,这么神秘?”
亲卫迟疑答道:“在营寨西北角,有一处堡寨,里面……里面。”
“里面有什么?”潘崇彻不耐道。
“里面俱是我大汉将士,被那天杀的郭宗谊刺瞎双目,丢在那里等死!”亲卫带着哭腔,悲愤道。
当时他正带队巡检,发现那处寨堡,往里一探,竟挤满了俘兵,听见有汉军过来,俘兵们双目淌着血泪,纷纷哀嚎恸哭,向门口爬走,他当时便被吓得魂不附体,眼前惨象犹如那些秃头和尚说的阿鼻地狱,不似人间。
潘崇彻听完,心头凛然,这郭宗谊,是个当皇帝的料,够狠辣。
“有多少人?”潘崇彻问道。
亲卫摇头:“数不清,少说数千人。”
潘崇彻如遭雷击,心底生寒,惊怖之余,他又问:“有多少人看到?”
“我来时,只有两个队。”亲卫小心答道,几千人的动静很大,他也不确定现在有多少人看到。
“快带我去!”潘崇彻慌忙道,翻身上马,领着一小队亲卫,往西北角疾驰。
在颠簸的马背上,深秋的风已有些凛冽,吹得潘崇彻脸有些疼,他的心神却随之清朗。
郭宗谊这条计策够毒,俘兵瞎了眼,别说上战场,军中杂务都干不了,以后就是个废人。
偏偏他们还都是为国作战的军士,朝廷必须将这些废人养起来,可刘晟那厮又岂会甘心养几千号废人?
届时左右为难,定要迁怒到他头上。
与其留着这些麻烦,不如趁现在知情人少,在这里就将他们杀了,以绝后患。
想到这里,潘崇彻的手不自觉摸到了马鞍旁的刀柄上,紧紧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