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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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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唱:“神鼓一打响连天,

太上老君下了凡,

小道摆好阴阳阵,

只请神仙附我身,……。”

又是一阵鼓响,接着放下手里的家什,两手放在膝上,手掌向上做了个势,大叫一声:“来…呀,”两眼向上翻了几翻又紧紧闭上,四周安静了下来。

罗望身边的一个村民小声说:“朝住了、朝住了(神灵附身的意思),请来的是太上老君呢。”

片刻之后,道士睁开眼睛,拿起地上的桃木剑,往剑尖上插几张黄表纸,向前一伸就着灯火点燃,向上一举,又左右划拉几下,用劲向前一甩,尚未熄灭的黄表纸鬼火般飘到布单子上,旋即成了灰烬,道士站起身,拿着一双木筷子在大海碗里竖直往下插,摆弄几下,一双木筷子在盛满水的碗中央神奇地立起来,道士往后退两步,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念经。

罗望旁边的那人又小声说:“找到了,找到恶鬼了,黑道士真历害。”

刘甲问:“啥是黑道士白道士?”

方霖应道:“姐夫,是这个道士姓黑,这一带很有名的。”

罗望把刘甲和方霖叫出来说:“兄弟们,这样不行,会死人的,得想法子给人治病。”

方霖说:“女孩子叫方苗,昨晚突然口吐白沫,不能说话,今天人快不行了,家里人就请黑道士来作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罗望说:“送人到医院肯定不行,经不起折腾,再说搅了道场,家人也不会同意,还可能惹祸上身,我去请约牧师吧。”

刘甲说:“姐夫,你酒喝多了,我去吧,骑马一个来回要不了多长时间。”

罗望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也好,用两匹马快些。看情形可能是吃啥东西中毒了,让约牧师准备解毒的药,快去,这边我盯着。”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法事仍在继续,黑道士手持桃木剑、张牙舞爪地绕着女孩转圈,脚上绑的铜铃有节奏地叮铛作响,只见他步子越来越快,铜铃一阵乱响,突然停住脚步,摆一大鹏展翅的姿势,挥动桃木剑猛地砍向立在海碗中的筷子,一双木筷子飞起来在空中旋转着落在墙脚,黑道士扔了桃木剑,抱起一个黑色瓦罐,几步跑到墙脚把木筷子放进瓦罐,用红布盖住、绳子扎牢罐口,返回到蒲团上坐下,放下瓦罐,用桃木剑挑着黄表纸点燃,在瓦罐上方一圈一圈地旋转,嘴里也是念念有词。

罗望眼见着孩子气息越来越弱,忍不住上前摸了一下孩子额头,道士手里动作不停、嘴里说词不断,两眼瞪着罗望,昏暗的油灯下闪出贼光,罗望起身出门往远处瞭望,黑魆魆、空荡荡的路上没个人影,返回来盯着女孩子,方霖抱住他的胳膊说:“姐夫,可不敢再上前,乱了法事黑道士不饶你,方苗家的人……。”外面响起马蹄声,罗望赶紧出门,把约牧师从马上扶下来,接住药箱交给方霖,刘甲下马问:“怎么样?不晚吧!”罗望刚要说话,鼓声响起,约牧师听到鼓声,从方霖手里抢过药箱说:“罗先生,这病人看不得,挨打的。”说着就要上马,罗望一听就知道约牧师碰到过这类事,出手救人时被打过,拉住他说:“约牧师,有我和刘甲在你怕啥,稍等一下他们法事做完你再治病救人,走,进去看看。”

法事已近尾声,黑道士在敲鼓送神,节奏较慢,含含糊糊地念经声调子拉得很长。

“大事了小事完,

一把撒开马嚼环。

人魂归在人身上,

马魂归在马身边。

人得真魂吃饱饭,

马得真魂能撒欢。

……。

马后捎走拘魂瓶。

点上肩头两盏灯,

咳嗽呕吐全肃清。

别叫女儿受折腾。

……。”

随着鼓点几声急响,黑道士大声喊:“无量天尊,诸神归位,”又用桃木剑挑起黄表纸点燃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疾……。”“鬼已收伏,来人,送到庄子外一里地深埋,压上我的符。”说完就收拾自己的法器。

罗望和刘甲护着约牧师走到女孩旁边,约牧师摸一下额头,又在女孩嘴边抹了点白沫嗅一嗅、看一看,低声说:“罗先生,你判断的没错,可能是中毒,但她不能说话,弄不清是什么毒。”

黑道士在一旁不言声看着三人,等约牧师一说“中毒”时他才大声嚷嚷着:“老方,你女儿被鬼缠住,我已驱走,洋和尚在这儿胡说八道,出了事与贫道无干。”

女孩父亲头发蓬乱,两眼通红,跟着黑道士喊叫:“乡亲啊,把洋和尚打出去。”村民们忽拉拉围了上来,罗望一把搂过黑道士的头到自己胸口,脸上带着笑容,低声而又有力地说:“姓黑的,我叫罗望,听过吧,叫人退回去,就说我是有缘人,受神驱使救人来的。”黑道士也是江湖人,当然听说过罗望,大声说:“刚才我靠近这位先生一摸,才知道他是太上老君的童子附身,受神驱使来救人的,是缘份呐,乡亲退下去。”说完背起自己的所谓法器跑进了堂屋。

稳住众人,约牧师问女孩父亲:“孩子发病前吃的是啥,能找到吗?”孩子父亲一个劲地摇头,约牧师冲罗望摊开双手,又耸了耸肩膀,罗望小声问:“要是吐出来行吗?”约牧师点头,罗望大声问:“谁家有醋根(老陈醋)?”方霖说:“姐夫,我家就有,早说嘛,这能行吗?”

一碗粘粘糊糊、又酸又臭的醋根灌下去,又喂了点水,女孩子开始呕吐,约牧师把呕吐物放在手心里对着灯扒拉着,捏着一块淡红色的肉问:“这是啥肉?”女孩父亲接过来说:“哪来的肉,半年没见过荤腥了,我去问她妈。”一会儿出来,嘟喃道:“孩子拾了个死老鼠,在灶火里烧着吃了。”罗望说:“老鼠肉应该没毒吧。”约牧师露出笑容道:“老鼠是没毒,老鼠药有毒啊,街上卖的老鼠药嘛,好办的很。”约牧师的汉语听着有点别扭,意思还是很清楚。

约牧师给孩子打了一针,又用几片药化成水让孩子父亲喂下去,蹲下使劲揉搓着女孩的肚子,折腾到半夜,女孩哇地一声哭,嘴里绿的、黄的液体喷了出来。

村民们散了,黑道士不知啥时候溜走了,方霖说:“姐夫咱们也回吧。”

女孩父亲领着老婆和大女儿跪在堂屋门口不住地磕头道谢,“恩人呐,真心地是太上老君的童子下凡呐。”罗望注意到母女俩身上没穿衣服,只围披着一块破布。

回到方端文家,刘甲为罗望到了碗水双手捧着递上来,罗望刚喝一口,刘甲怪腔怪调地说:“您喝人间的水是啥味道,太上老君的童子,我的神啊!”几个人哄堂大笑。

罗望刚喝进的水喷了出来。

天亮后,罗望让方端文找到几件旧衣服送给那家人,并问道:“他家大女儿多大了?”方端文说:“十五了,叫方秧。”

“去问问愿不愿意到我家做杂活,按工人开工钱,方苗、方秧这名字蛮逗人的。”

方端文说:“能不愿意,那是掉进福窝子里了,一月一块银元,做梦都会笑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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