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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隅玿从里屋追去外屋,又从外屋追回里屋,辗转几个来回,弄得整个屋子噪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掀屋顶的节奏。到了后来,也许是那位鸡兄自己也觉得累了,灵巧的身子一蹲,钻进了实木雕花黑色大立柜底下。
它蜷缩角落,动静全无,房间瞬间静得只剩下了屋外的雨声,除了一屋的混乱难以恢复,一切都仿佛是倒退回了以往的平静与宁和。如果不是他现在还站在屋子中央,他定会觉得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风隅玿不知那只鸡突然钻去了何处,屋子里角落空隙太多,在这样的黑暗中想要抓住它,虽还不至于大海捞针,但也绝非易事。既然它已没有了一点动静,他也不想再找下去,这一夜搅得他心身俱疲。
蜷缩在被子中瑟瑟发抖的女子在这一刻终于松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将头探出被子,满帐的鸡粪味迎面扑来,令她忍不住蹙眉轻咳了几声。
此时四更已过去一半,经过这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风隅玿睡意全无,随意摸索着寻了一件薄衫一披,怀揣着一颗愤懑的心在桌前镇坐下来,等待着天明。
白色的画笔从夜空擦过,给黑色的天幕渲染了一抹浅淡的亮色,亮色逐渐酝酿,这一天,终是迎来了黎明。而这时,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风隅玿的怒火渐消,心上平静了许多,脸色却依旧阴沉冷厉。
下人进来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进了贼。名贵的瓷器花瓶、杯盏也不知打碎了多少,里里外外满地残骸,插花杂乱得躺在水泊中奄奄一息,稀碎的鸡毛到处零落,小型物件散落遍地。屋中央还有一个洗脸盆直接反扣了过来,盆下一滩积水浑浊,浸透了散乱的宣纸墨淀,这一切怎么看都像经过一番恶战。
一个下人带着一脸的茫然,不知死活地向风隅玿问道:“大官人,这?”
“你们,都给我在角落仔仔细细找,找不出那只鸡,你们也别再府里待了。”风隅玿铁青的脸上略显憔悴,黑眼圈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寒气,话语中不带一点感情与温度。
五六个丫鬟小厮齐上阵,一番手忙脚乱之后,那只威风八面了半个夜晚的鸡兄最终落入了一个小厮手里,战斗英雄瞬间变成了任人宰割的俘虏狗熊。小厮一想到不用被赶出风府,有些激动:“大官人,抓到了,是一只大公鸡,背上还披了一件小披风。”
鸡兄颈脖间的蝴蝶结变作了死结,羽毛脱落不少,正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东张西望,神情迷茫,就这样被小厮搂着送到了风隅玿面前。风隅玿垂眼,披风上那三个乱了顺序的打字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即使顺序错乱,但依旧无法否认那就是他自己的名字。还有那熟悉的字迹,随意一瞧便可看出那是出自他那个宝贝弟弟之手。他彻底默然,脸上表情复杂怪异,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满身的寒气逼人,恰如那刚从冰窖里取出的一块**,使对面的人透心凉。
“拿去厨房炖了,给李氏送去!告诉她,下次要的就不是鸡命。”他板着脸静默良久,最后冷冷的抛出这句话夺门而出,向那丛芭蕉树疾步走去。
大白日的,他倒要看看昨晚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然而,当他真正看清那只是一件丫鬟的外套时,彻底傻眼,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从他心中油然而生,令他哭笑不得。怒也不是,恨也不是,还隐隐含着一种自嘲。嘲笑自己太胆小,一个大男人,竟被这样区区一件衣服给吓到了,中了李翩儿的诡计。
李翩儿一觉醒来便病了,浑身虚弱乏力,还发起了高烧,烧得两眼酸疼,脑袋胀痛,视物都出现了虚幻的彩色光晕,病得不轻。这是昨晚大半夜淋雨的结果,这副躯体的体质可没有她以前的强,再加上睡前一头青丝未曾晾干,今日生病完全无可厚非。
“阿嚏!阿嚏!阿嚏!”李翩儿喷嚏不打还好,一打便是连打,鼻子还堵得厉害。
细钗站在床前,眸子里溢出满满的担忧,看着李翩儿这副难受的样子。她无能为力,只能安慰道:“李夫人,大夫已经派人去请了,别着急。”
“细钗啊,我快不能呼吸了,快给我买点空气鼻贴来贴贴。”李翩儿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望着细钗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眼神涣散,感觉有三个细钗在自己眼前晃动。
细钗疑惑,对李翩儿说的那个东西是闻所未闻,不禁挠了挠后脑勺:“李夫人,你说的那个什么鼻贴,我没听说过啊?在哪能买到,我这就去。”
李翩儿听了这话想哭,她怎么忘了,她如今可是在医疗条件相对原始的古代,那么奇异的空气鼻贴怕是还没有问世。她闭了闭眼,无力道:“算了,好冷啊,给我找个棉被来盖盖。”
细钗无奈的摇摇头,望着床上那真的在瑟瑟发抖的身影,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李翩儿这是害人终害己,关键是她们还不知道有没有将风隅玿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