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惠妃失了魂一般地倚着浴桶,清冷的眸子呆滞,无欲无求的面色叫人望之心生不安木有人一般任由宫女轻柔地在自己身上清洗着,仿佛只要这么一直洗下去,她还会是当年娇俏可人的官家小姐。
小慕容性子活泼,喜穿粉衣,虽是将来的大舅闺秀,却喜欢成日在园子里扑蝶,爬树,每当日落,粉嫩的小裙子必然成了泥裙子,叫慕容夫妇分外无奈,却见小慕容欢喜,便也只说两句,左右小慕容还小,正当嬉闹时候。
只是有一日,慕容夫妇忽然发现小慕容安静下来了,不扑蝶,不爬树,也不作弄丫鬟,反倒是一言一行都分外规矩,且主动要修习琴棋书画。慕容夫妇惊诧不已,忙招了小慕容的贴身丫鬟好生问了一番,方知小慕容原是看上了个聪慧俊俏的小公子,便是萧钰。
萧钰声名在外,慕容夫妇自然乐见其成,所幸依了小慕容,左右不过一时兴起。不想却是他们想错了,小慕容分外刻苦,也许一时的热情褪去了,可心中仍有一股不灭的信念,支撑着她,努力着,向萧钰靠近。
即便后来萧钰傻了,小慕容也没有放弃日后要嫁与萧钰的念头,可是慕容夫妇如何能同意,见小慕容执拗,后来无法,只得拘在屋内。恰逢太子选妃,且明里暗里暗示了慕容夫妇太子有意于小慕容,慕容夫妇当机立断,至此,小慕容成了太子侧妃,慕容惠妃,却再未笑过,愈发冰孤傲。
“萧钰……你当真死了吗?”
昨夜醉酒,便是得了安郡王府被血洗的消息,月下的慕容惠妃泪流满面,心底却是释然,至此,求而不得,心生嫉妒,种种前尘往事尽皆可抛……人死如灯灭。
一旁伺候的小宫女虽觉慕容惠妃此言于理不合,但瞧见慕容惠妃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小宫女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小声道:“娘娘,安郡王并未出事……一早便与安郡王妃去了慈宁宫。”
“你说什么?”
美眸倏然圆睁,青葱如玉的十指紧拽着小宫女的手臂,面上一时生动了起来,“萧钰没死?可是真的?!”
瞧见慕容惠妃失态的模样,小宫女惶恐,私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小脸蓦地煞白,却只能强忍着恐惧照实回话,“奴婢所言皆属实,安郡王确实并未……今日驾了马车长驱直入,宫内的人都知晓……”
“没死……”两行清泪扑簌而下,慕容惠妃却是笑出了声,神色复杂莫辨,叫伺候的宫女心慌不已,却只能如常面色,继续好生地伺候慕容惠妃沐浴。
不多时,慕容惠妃便不笑了,也不哭了,恢复此前的木然,呢喃出声,“他生,他死,又与我何干呢?”
好半晌,仍是出声,“若是慈宁宫有消息传出来,便来禀了我。”
得了司马妍已死,萧钰却未死的消息,吴淑妃心慌不已,正待前去找了皇上以求庇护,却得知皇帝夜宿在慕容惠妃的寝殿了,心痛不已,亦是苦笑,“这么多年了,我到底没有赢过那个不把你放在心里的女人……我又是何苦?”
若说在后宫的莺莺燕燕中,对皇帝感情最为真挚的,便是吴淑妃了。说来可笑,在这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深宫大院里,竟然还有纯粹的爱,她爱他,她可以无条件为皇帝处理那些肮脏见不得光之事,不在乎声名。她对皇帝的喜怒无常甘之如殆,只要他能常来看她就足够了。可她,到底还是输了。
吴淑妃浑浑噩噩地回了寝殿,正暗自伤神时,却得了皇帝被太后召去慈宁宫的消息,一时着急了起来,太后对皇帝,除去厌恶,别无其他。如今萧钰在慈宁宫内,皇帝也在慈宁宫内,为着何事,一幕了然。
吴淑妃心焦不已,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殿内坐立不安地等着,频频打发宫人前去打探消息,却不是担忧自己的生死,而是生怕皇帝受了伤害。
“萧钰……只恨我当时心软,没将你一块儿毒死!”
而守在慈宁宫外的右风,只是安静地站立着,身姿挺拔,面目平静,眼底却隐有担忧,为心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为谢长安。
听闻谢长安之事,右风起了兴趣,心底却没有旁的心思。直至谢长安并萧钰落崖那日,得知谢长安独占匪首,右风钦佩,莫名的心底起了挂念,万分想一见谢长安。于是,在崖底时,他拼了命地找,却没有找点半点踪迹。
消沉了好些时日,却听说她大难不死地回来了,可是她也要嫁做人妇了。右风心绪复杂,但欢喜大过于其他。他跟着那顶花轿从荣安侯府到安郡王府,希望她幸福。他有时也会跟着她上鸿运楼小坐,只是在一旁看着,心生满足。直至后来察觉她的处境危险,不顾性命危险为她通风报信,直到如今依然在等着她平安的消息。
有些心事,不必人知,只要你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