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萧钰能有如此声誉,却是多亏了满城的皇榜,为了萧钰求药,皇帝毫不吝啬地夸赞萧钰,直言萧钰有杀敌护国之功,又因着金銮殿上为谢长安抛弃大好前程,叫萧钰的声誉急转之上,今次方能牵动了满城百姓的心。
御书房内,得了消息的皇帝轻勾嘴角,“无事就好。”
而深宫的惠妃,酒醒了,清冷的俏颜浮现了笑意,又平添了释然。
老百姓却是可爱的,欢喜之余不忘将好消息说与城门口吊着的几具白骨,笑道:“蛮子,你们放心去吧,王爷是要长命百岁的,你们就莫要念叨他了。”
城门的守卫自圆光大师出现就在等着这消息,眼下总算是等到了,再望向那几具寒风中摇曳的白骨,不再痛恨,而是同情,“唉,再不用日日对着恼人的白骨了。”
确是,谁愿成日枯对着森严的白骨,还每日要抽上几鞭子,心里总是瘆得慌的。
萧钰既平安无事,留了忠亲王妃与寇涟漪主事,旁人皆散了,磋磨了这几日,他们虽不如谢长安痛彻心扉,却也是疲乏不堪,心下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也能睡个好觉了。
回府的马车上,燕清岚紧握了谢长宁的手,温润的眸子藏了深情,“长宁,往日我定不叫你受了伤害,为你……我也会爱惜自己。”声如清风,却似蒲苇坚韧。
谢长宁颔首,“你我是夫妻,生死与共。”
谢长安的坚韧与情深,唤醒了潜藏在众人心底的情绪,亦是叫众人重新审视的自己,审视自己对于相伴一生之人的感情,是否当真用尽了全力去珍惜。
追悔莫及,永是最痛。
所幸……一切都不晚。
床榻前,年幼的萧若辰守着萧钰,而萧元站在一旁望着父子,心头感慨万千,萧钰危难了数次,可从未有一次离死亡如此近,近到只半步之遥,叫他彻底心慌,心慌到要发狂,不过幸好……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萧元又是庆幸的,庆幸萧钰娶了谢长安,无数次的危难时刻,都是谢长安挺身而出,奋不顾身地拯救了萧钰,是萧钰的福气,亦是忠亲王府与安郡王府的福气。
萧元不能想象,亦是不能想象,若萧钰命绝于此,也只有此时萧元才敢如此想,圆光大师未来时,什么命绝,什么死亡,萧元想都不敢想。说回前话,若是萧钰命绝于此,那谢长安岂会独活,可这不仅仅是他们夫妻二人之事,爱惜萧钰如命,疼爱谢长安的忠亲王妃会如何,谢老太太会如何……众人,都是不敢想的。
所以直至眼下这一刻,萧元只想说幸好,幸好萧钰吉人自有天相。
“辰儿,日后要好生孝顺你娘,亦不要再跟你爹怄气了,你爹从未做什么错事,即便万不得已,亦是为了你娘,你莫要怨他。”
沉默望着萧元的萧若辰颔首,对于萧元的话,他或许半信半疑,可这几日看着好似变了一个人的谢长安,萧若辰心里就有了分别,自家娘亲的性子刚烈,若是自家老爹做了什么有愧于娘之事,自家娘亲肯定不会如此在意老爹的,所以,什么怨,什么不解,尽皆烟消云散了,却也明白了,大人的世界是复杂的,只用眼睛去看还不够,要用的,还有心。
“大伯,辰儿知道的,辰儿会赶快长大,孝顺爹娘,再也不叫爹娘受伤,辰儿不想看娘落泪,辰儿心疼。”
“嗯,日后再也不会叫你爹娘受伤,大伯也会帮着辰儿的。”
萧元是发自肺腑的,疼爱的弟弟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任谁也受不住,往后不管如何,身为大哥,首先要护住自家爹娘和弟妹。
好半晌,尽皆无言,直至年幼的轻声问道:“大伯,爹什么时候才会醒……”
萧若辰怕极了,怕萧钰只如这段时日沉睡了,好似再也醒不过来。
可萧元亦不知萧钰何时会醒,只道:“待你爹恢复了力气,就会醒了。”一顿,“辰儿放心,你爹总是会醒的。”
“咳咳。”
轻得几不可闻的轻咳声,叫萧若辰与萧元一怔,随即欣喜若狂,四目发亮地望向床榻之人,只见那闭合了整整十五日的眼,一点一点地、缓慢地张开了。
眼带朦胧,却不妨碍地在寻找着什么,好半晌,萧钰不甚清明的目光落在面带欣喜眼里却含着泪的萧若辰脸上,勉力地哑着嗓子道:“你娘呢?”
沉睡之时,谢长安紧守在萧钰身旁,清醒之时,萧钰睁眼就是要找谢长安。
即便你不在我眼前,可你我皆在彼此的心里。
“娘,娘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