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宗婶见你不像是乡野人家的孩子,如今跟着我们流落到这异国他乡,心中可有什么愁苦?若是憋在心里难受,跟宗婶说说。”
姚今连眼睫毛都没动,仍旧平静地理着面前的一团乱线,淡淡道:“大约是摔坏了脑子,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心中只是空空的,并没有什么愁苦。”
宗婶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计,将姚今的手拉了过来:“如今你既在这大院里住着,宗婶愿意待你如自家孩子一般,你若想起了过往的事情,也要记得同我说一说。”
“好。”
“你身子骨弱,人又是个细巧的,在这后面院子里陪我做粗活太委屈了。今日江主事来时还提及此事,她说可以调你去她身边伺候,你可愿意?”
“江主事?”姚今终于抬起了眼睛,却仍然是一脸的淡然:“江主事是这里的东家老板吗?”
宗婶笑了起来,“江主事是咱们江门药局的当家人,平素我们称一声‘嘉宁姑姑’,可这大院的主子却不是她,那是少主和夫人。”
“噢……这样的。”自从踏入这间大院,姚今早已隐隐觉得不对,这几日她不是没有听到过别人提到“嘉宁姑姑”四个字,自然也猜到了此人便是白云山上见过的江嘉宁,只是今时今日的她尚不想和任何过去的人牵扯联系,所以那日大掌柜问她话时她便流露了要走的意思,此刻宗婶突然的一番“闲话家常”,聪慧如姚今,又怎么听不出半点弦外之音?她诚恳地看着宗婶道:“我的脑子坏了,做不了什么仔细的活,请宗婶替我谢谢主人家的好意,若是觉得我在后院能干的活不多,我可以离开的。”
宗婶赶忙握紧她的手,摇头道:“好孩子,宗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怕你在这后院里委屈了自个儿。”
“我觉得就这样,挺好的。”姚今推开她的手,起身从炉子上提起小铜壶给自己和宗婶倒了水,“有热水,有暖床,睁眼干活,闭眼睡觉,真的挺好。”
“你啊……”宗婶本不是一个心思多的人,见姚今的每个回答都很实在,也就不再多疑,低头将手上的最后两针仔细缝完,小心翼翼地抖落了一下,喜滋滋地道:“姑娘快来瞅瞅这身衣裳,可喜欢?”
姚今一愣,一抬头,一件灰粉色的襦裙便在她眼前,这是一身半旧的衣服,但仍可看出衣料精良,不是寻常下人能用的东西。
“这……不是说下人穿不得粉色?”姚今伸手抚摸着那光滑的料子,即便在略显昏暗的烛光下,也有一片朦胧的光泽。
宗婶高兴地说:“大掌柜嘱咐我去拿些丫头们的衣服给你换上,我去时正赶上夫人吩咐丫头们整理些不穿的衣物,听闻你的事夫人很是同情,说你本不是院中伺候的下人,穿丫头们的衣服委屈了,便给了我好些衣衫,还有些零碎首饰。我一眼瞧见这个粉色的,想着你喜欢,按着你的身量给你改了改,快来试试!”
其实姚今的内心是抗拒的,这样的衣料,这样粉色,让她想起了太多过往,可看到宗婶那满是期盼的眼神,姚今还是顺从地穿上了。
“姑娘穿起来,真的……不一样,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哦不,比大户人家还要更高贵!”
“谢谢宗婶。”
“姑娘换了衣衫,也像换了一个人,不若也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吧,便当让自己重新来过了。”
“那就叫……半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