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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到了,朱朝阳觉得终于可以和晦气说声再见了。
这是一套才六十平米的九十年代老商品房,两室一厅。地上依旧铺着当年很流行的塑料地毯,墙上刷着石灰,很多地方显得乌黑油亮,沾满了岁月的味道。
右手边的房间里,头顶上的铁制大吊扇正呼啦呼啦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朱朝阳上身赤裸,穿了条小短裤躺在地上的席子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书大约才五六十页,印刷粗糙,封面有四个大字“长高秘籍”。
这是他从某个杂志上看到的广告,给对方汇去了二十块钱,果然寄来了这本“秘籍”。秘籍写了各种长高的方法,他用笔一一圈出重点。此外,有一点引起他的特别重视,想要长高就不能喝碳酸饮料,碳酸饮料会影响钙的吸收,看来以后可乐绝对不能喝了,他在这一条上额外加注了一个五角星。
正当他看得入迷,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他把秘籍合上塞进书架,起身打开铁门,外面还隔了扇老式铁栅栏的防盗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年纪与自己相仿,男孩的个子大约有一米六五,比他高一个头,女生比他还矮一些,两人的表情似乎显得很惊慌。
他迟疑一下:“你们找谁?”
“朱朝阳,你果然还住在这里!”男孩眼中放出光芒,激动地指着他自己,“还认得出我吗?”
“你?”朱朝阳打量着他,没过几秒钟就脱口而出,“丁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投靠你的,别说了,快开门!”
门开后,丁浩领着后面的女孩快步走进屋,忙把门合上,急促问:“有水吗?渴死了。”
朱朝阳给两人倒了水,丁浩咕咕就喝,女孩微微侧过头,喝得很细致。
那个女孩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流露过表情,像是冰块做成的。
“她是?”朱朝阳指指女孩。
“普普,你叫她普普好了,她是我结拜妹妹。普普,这是我总跟你说起的朱朝阳,我们小学时是最要好的哥们,嗯……四年级到现在,都五年没见面了。”
“你好。”普普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由于有女生在场,朱朝阳只穿条小短裤不合适,回去套了件短袖,领他们到自己房间坐,道:“耗子,几年没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哈哈,高吗?我也不知道啊。”丁浩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
“唔……刚才看你们很急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哎,一言难尽,”丁浩甩甩手,做出个很老成的动作,“有人要抓我们走,我们是从车上逃下来的。”
朱朝阳惊慌道:“人贩子吗?要不要报警?”
“不不,不是人贩子,人贩子哪有抓我们这么大的小孩的?而是……”丁浩欲言又止,呵呵笑了下,随后又吐了口气,“真是一言难尽啊。”
朱朝阳更加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你这几年都在哪读书?四年级一开学,老师就说你们家搬去外地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当时你走得真匆忙,都没跟我打声招呼。现在搬回来了?”
丁浩表情变了下,看了眼普普,普普仿佛像根木头,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谈话,脸上毫无波澜。
“怎么了?”朱朝阳愈发感觉奇怪。
丁浩吐了口气,低声问:“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去外地了?”
“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嗯……那是因为……我爸妈当时被抓了。”
“什么意思?”
丁浩抿了抿嘴:“我爸妈杀了人,被抓了,枪毙了。”
“什么!”朱朝阳睁大了眼睛,随即用警惕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尤其是身高块头都大他一圈的丁浩,咳嗽一声,道:“我……我们怎么从不知道?”
“嗯……大概老师想保密,不想让你们知道,你们有个同学是杀人犯的儿子吧。”丁浩嘴角扬着一丝自嘲般的笑容。
“咳咳……你千万不要这么说啊,你爸妈杀人了,跟你又没关系。唔……你爸妈为什么杀人?”他其实并不想知道,只想随便扯点什么,好尽快想办法打发这两人走。他一听到丁浩爸妈杀了人,立刻起了警惕心,杀人犯的小孩,他可从来没接触过,一别五年,昔日友情也淡了,突然跑到他家来,他一个人在家,可不好应付。
丁浩微微胀红脸,低头道:“我也不清楚,我听他们说,我妈曾出过轨,我爸很记恨,就要我妈替他找女人,然后……然后我妈扮成孕妇,路上装晕倒,骗了一个好心的女大学生送回家,嗯……然后被我爸强奸了,后来……他们俩一起把人杀了,很快被抓到,最后枪毙了。”
“这个样子……”朱朝阳听他简单的几句描述,又被吓了一跳,心中忐忑不安,更想早点把他们打发走,过了好久,才问:“那这几年你去哪了?”
“北京的一家孤儿院,像我这样的杀人犯小孩,家里亲戚都不要养,只能送去孤儿院。普普也和我一样,我们都是第一监护人没了,第二监护人不愿养,就被送到那家孤儿院了。”
普普抬头看了朱朝阳一眼,又把头转开。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
两个都是杀人犯小孩!朱朝阳再一次被震住。他真后悔刚刚开门,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该躲在房间里,装作屋里没人。
现在他们来找自己干吗?
隔了好久,朱朝阳咳嗽一声,打破沉默,道:“对了,你们在北京,怎么会回这里了?”
丁浩表情有些古怪,撇撇嘴:“逃出来的呗,反正我们都不想待了,花了好几个月,才从北京一路找回了宁市。普普是江苏的,她不想回老家,我其他地方也不认识,只能回这里了。我不敢找亲人,他们知道我们逃出来,肯定要找警察把我们送回去的。本来我们想在宁市待几天,再去想以后去哪落脚,可今天真不走运,我们在路边——”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了嘴,不说了。
“在路边干什么?”
丁浩犹豫了片刻,哈哈一笑:“我们身上钱不多了,只能在路边讨饭咯。”
“什么!”朱朝阳根本无法想象,昔日最要好的小学同学,现在竟会沦落到路边乞讨的境地。
“我知道我说了你会看不起我的,不过我也没办法。”他低下头。
“不不,我没有半点看不起你的意思。”
“嘎嘎,是吗?”丁浩又笑了笑,抬起头,“后来嘛,有辆车停下来,车上写着……普普,写着什么?”
“城管执法。”普普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
“对对,城管执法,说这里不能乞讨,让我们换别处。我们就先走了,那时肚子饿了,我们就去旁边一家小面店吃东西,还没开始吃呢,又来一辆面包车,下来的人说他们是民政局的,说有人打电话,有两个小孩乞讨,他们要把我们带去收容站,联系家长。没办法,几个成年人要带我们走,我也不敢怎么样。但如果真回去了,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是从孤儿院逃出来的,不是又要把我们送回去吗?所以半路我和普普借口要小便,让他们停下车等我们,我们就赶紧逃了。刚好跑到你家附近,我记得你家住址,就碰碰运气来敲门,没想到你果然还住在这里啊!”
听了他的描述,朱朝阳心中愈加忐忑不安,尽管丁浩是他小学时最好的玩伴,可是几年不见,感情早已淡漠,现在这两个“问题少年”进了家门,该如何是好呢?
直接赶出去,会不会发生一些危险的事?如果留他们待家里,接下去会怎么样呢?他微微皱起眉头,吞吞吐吐道:“那你们……你们有什么打算?”
丁浩双手一摊:“还没想好呢,也许我去找份工作,不过普普太小了,你看她个子也小啊,她比我们小两岁,虚岁才十二呢。最好她能有个地方读书。”
“你呢?你不读书了?”
“我在孤儿院最不愿意的就是上课,哈哈,我早就想出来打工了。”
“可是你这个年纪,是童工,没人敢用你的啊。”
丁浩不屑一笑:“我不说,谁知道呢,你看我,个子这么高,哪点像童工了?”
朱朝阳想了想,有些尴尬地问:“那……那你们最近什么打算?我是说……你们打算住哪里?哦……我家就这么点大,嗯……你们也看到了。”
丁浩仿佛看穿他的心事,笑道:“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赖你家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们暂时住个一两天,休息一下就走。”
“这个……”朱朝阳露出为难的表情,留两个问题少年在家住,这是很危险的事。
普普抬起头,道:“耗子,算了,我们走吧。”
丁浩凑近普普,小声道:“今天包落在那个车上了,身上钱不多,我怕……怕没地方住。”
“没关系,总有办法的。”普普波澜不惊地说。
丁浩看了普普一眼,又看了眼朱朝阳,站起身,哈哈笑了笑:“好吧,那我们就先走吧。朝阳,再见,等我以后找到工作再来看你。”
朱朝阳皱着眉,把两人送到了门口。
“下次等我工作赚了钱,再来请你吃肯德基,嘿嘿。朝阳,再见啦!”丁浩朝他挥挥手,转身带普普走,走出几步,又返身道,“差点忘了,朝阳,我包里有袋冰糖葫芦,是北京买的,一颗颗包装起来的,你肯定没吃过,我本来就说,如果还能见到你,就给你尝尝——”
普普白了丁浩一眼:“包不是落车上了吗?”
丁浩啊了一声,随后尴尬地摸摸头、耸耸肩:“那只能以后有机会再给你带了。好吧,你多保重,拜拜!”
“这个——嗯——等等——”朱朝阳听他这么说,心中颇有几分愧疚,毕竟,丁浩曾是他小学时最要好的朋友,两人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好几年。朱朝阳有回被一个高年级的学生欺负时,丁浩还出头帮他打架,结果丁浩被人揍了一顿,他却自己逃走了,事后丁浩半句怪他的话都没说,反而说如果你不逃,两人都要被打,一人被打总比两人都被打要好。想到昔日的交情,朱朝阳不禁感动,一瞬间忘了他们是杀人犯的小孩,鼓起勇气道:“你们今天没地方住的话,先住我家吧,我妈在景区上班,隔几天回一次家,明后两天都不在,你们暂时住我家好了。”
“真的?”丁浩显得有些喜出望外。
“嗯,我妈房间不方便住,要不普普睡床上,我跟你睡地上,行吗?”
丁浩看着朱朝阳,又转向普普:“你觉得呢?”
普普面无表情地沉默几秒,摇摇头:“打扰别人不好。”
朱朝阳连忙道:“真的没关系。”
普普又沉默了一阵,最后点点头:“那就麻烦朝阳哥哥了,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告诉我们,我们不会怪你的,我们不会赖在你家。”
朱朝阳一阵脸红。
“普普面条做得真不错,比我做的好多了。”朱朝阳手里捧着一碗面条。
“是的,以前在孤儿院,她经常帮阿姨做饭。”丁浩道。
普普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很小口地吃着面条,咬得很细致,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看着她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朱朝阳试图去讨好她:“普普,你吃这么点面条就够了吗?”
“嗯,够了。”普普很平静地应一句。
丁浩瞧了她一眼,替她解释:“她一直吃很少的。现在又是中午,天气太热,我都没什么胃口了。”他嘴里虽说没胃口,可朱朝阳明明看着他已经捧起第三碗了。
“那么……普普,你家里也是同样的原因,你才到了孤儿院的?”
丁浩替她回答:“当然了,我们这个孤儿院里都是没有第一监护人,其他监护人不要的,哈哈,我们这样的小孩全国有一百多个。”
“哦,”看着丁浩开朗的神情,朱朝阳很难想象如果自己也是这样的经历,是否能这么笑着说出来,仿佛在说别人无关紧要的事,他现在和两人接触了一阵,已经对他们是杀人犯小孩的身份不太介意了,“嗯……那普普的爸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咯噔”,话音一落,普普的筷子突然掉在了桌子上,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面前的碗。
朱朝阳连忙慌张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普普没有说话,重新拾起筷子,吸了一口面条。
丁浩故意哈哈一笑,挥着手说:“没关系的,你是自己人,告诉你也没关系。对吧,普普?”
普普表情木然,没有回答。丁浩就当她默认了,声音垂了下来,叹口气:“她爸爸杀了她妈妈和她弟弟,然后她爸爸被抓了,判了死刑。”
“不,我爸没有杀人!”普普顿时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丁浩,“我告诉过你,真的,我爸没有杀人。”
“可是……其他教导员都这么说。”
“不,他们都不知道。我爸枪毙前一个小时,我见到他,他亲口告诉我,他要我相信他,他真的没有杀了妈妈,虽然他和妈妈不合,会吵架,可是他很爱我,为了我,他不可能杀了妈妈的。”
朱朝阳不解问:“那为什么警察抓了你爸爸?警察不会抓错人的。”
“会的,他们就是抓错人了,他们就是冤枉我爸的!我爸告诉我,警察不让他睡觉,逼着问了他很多天,他没办法才承认杀人的。可他真没有杀人!那时我七岁,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爸跟我说,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只希望我知道,他真的没有杀妈妈,他永远爱我,即便他死了,也会一直爱我。”普普的表情很认真,可她却没流半点泪,甚至眼眶发红都没有。
朱朝阳默然无语。这时,普普又道:“朝阳哥哥,你有相机吗?”
“相机?做什么用?”
“我爸说让我以后有空把我的照片烧给他,让他看到我在长大,我每年在我爸忌日时,都会拍照片,还写一封信给他。下个月是我爸爸忌日,可是我今年没有照片了。”
“这样啊,”朱朝阳抿抿嘴,“相机我没有,看来只能去照相馆拍一张了。”
“拍照片要多少钱?”丁浩连忙问,他的包丢民政局车上了,他现在必须为身上仅存的一点钱做精打细算的准备。
“大概……十几块吧。”朱朝阳也不能确定。
“十几块啊……”丁浩皱眉摸进口袋,过了会儿又笑起来,“嗯,照片是一定要拍的,十几块,也不贵,呵呵,普普,我有钱的。”
“嗯。”普普朝他点点头。
吃完面条,三人又开始了聊天。毕竟都是小孩子,彼此熟络得很快,不似成年人总会有所保留。三人聊着这几年的经历,知道朱朝阳成绩年级第一,两人羡慕不已。随后又聊到丁浩和普普从北京花几个月时间回到宁市的经历,看得出,他们俩都不想谈这几个月的事,总之,有很多朱朝阳想象不到的困难和遭遇,他们骗过好心人的钱,也偶尔偷过超市里的零食。
说到曾偷过东西,朱朝阳原本已经放松的心又开始纠结,再度后悔留两人住下了。他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妈的房间,那里柜子里有几千现金,待会儿就去把门关了,千万不要被发现。
他打量着丁浩和普普,两人似乎都没发觉他的这个想法,遂稍微放下了心。
正聊得开心,家里电话响了,他跑到妈妈房间接了电话,挂断后,思索了几秒,连忙把抽屉里的现金拿出来,塞到了床头柜后面,又找到一根毛线,走出房间时,关上门,同时把毛线压在门缝上,这样如果门开过,那么毛线就会掉到地上,他长了个心眼。
出来后,朱朝阳说:“我爸刚打电话来,让我现在去他那儿一趟,那么下午……你们待哪儿好呢?”
丁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着说:“没关系,我和普普到楼下逛逛,等你回来。”
听到这个回答,朱朝阳如释重负,看来他们俩并没有其他坏主意,反而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沿区政府往东五公里有片工业园区,坐落着诸多规模不一的渔业冷冻厂。园区西面有家规模中等的厂子,叫“永平水产”,此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桌上放着的都是软中华,朱永平正在跟五六个旁边工厂的老板打牌。
这一把开牌后,朱永平看了一圈,大叫一声:“通吃!”笑着将台面上的三四千块现金全部拢进手里。
“永平今天手气好得不得了,连庄不知多少把了?”一个叫杨根长的老板说。
“前天输得多啊,今天总要赢回来的!”朱永平笑呵呵地切起牌来。
“钱赢这么多,给点你儿子啊。”另一位叫方建平的老板道。
“我给的啊。”
“给个空气啊!”方建平摇头冷笑,“昨天我带我家丽娜去新华书店,碰到你儿子坐地上看书,我问他怎么在这里看书,他说天气太热,新华书店有空调。你瞧瞧,爹做大老板,儿子弄得跟个讨饭的一样,要跑新华书店蹭空调。”
朱永平脸微微发红,强自道:“钱我也给的啊,朝阳跟他妈都比较省,不舍得花。”
方建平拿起发好的牌,一边摆弄一边继续说:“肯定是你给的少。丽娜跟你儿子是同桌,她说你儿子衣服很少换,穿来穿去就那么几套,你这做爹的,自己穿几千上万的名牌,把你老婆、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亲儿子却像个小讨饭。我说句实在话,儿子总归是儿子,就算离了婚,那也是你亲儿子,总归要照顾的。”
杨根长也说:“就是,我听建平女儿说,你儿子全校第一,多争气的小孩,我们这些人的小孩里,就你儿子成绩好。”
“他全校第一啊?”朱永平随口问了句。
“你这做爹的连他考全校第一都不知道?”方建平冷笑起来,“你那个书读不进的宝贝女儿,才小学两年级就考不及格了,这么没用,你还每天弄得像块宝,把这么聪明的儿子扔一边不管。我们这些人里随便哪个小孩有你儿子一半聪明,做梦都在笑了。”
其他朋友也纷纷数落起朱永平来。
朱永平脸上挂不住,尴尬道:“我过几天把他叫来,给他些钱。”
方建平道:“不用过几天了,今天你老婆不是带你那宝贝女儿去动物园了吗?反正她们不在,你把你儿子叫过来玩玩好了,我也拜托他多教教我家丽娜,让她成绩提高点,过完暑假都初三了呢。”
杨根长道:“就是的,你老婆不让你跟你儿子联系我们也知道,平时你老婆和你女儿在,也晓得你不方便见儿子,今天她们出去玩了,不是刚刚好?让你儿子教好建平他女儿,说不定教着教着,教出感情,建平将来就是你儿子老丈人了,建平那辆宾利就是你儿子开了,建平这么大的一爿厂,到时候就改姓朱了,你赚死了。”
大家哈哈大笑。朱永平经不住朋友的揶揄,脸有愧色地拿起手机,拨给了儿子。
“爸爸,方叔叔,杨叔叔,叔叔,伯伯,好。”朱朝阳走进他爸的办公室,依次有礼貌地跟每个人打招呼。
杨根长笑道:“瞧你儿子多懂事,这叫知书达理,不像我那狗屁儿子。”
朱永平略略得意地摸摸儿子的头,道:“儿子,帮叔叔伯伯倒点水来。”
朱朝阳依言照做。
方建平一边配着手里的牌,一边瞅向他:“朝阳,我家丽娜这次考的只有班上的二十几名,这个成绩连二中都不一定进,你跟她同桌,平时要多教教她啊。”
朱朝阳点点头:“嗯,我会的。”
“那方叔叔先谢谢你啦。”
“方叔叔您太客气了。”
几位老板都连连点头,觉得一个初中生如此彬彬有礼,实属难得。
方建平继续道:“你爸平时有没有给你钱?”
“嗯……有的。”
“这次给了你多少?”
“这次?”朱朝阳不解地看着他爸。
朱永平连忙解释:“暑假不是刚开始吗,我还没给过,等下给你。”
方建平道:“上次你爸什么时候给你钱的?”
朱朝阳低头道:“过年的时候。”
“给了多少。”
朱朝阳老实地回答:“两千块。”
众朋友嘴里冒出一阵笑意。
朱永平脸色发红,看着手里的牌,解释着:“过年时我手里也不宽裕,给少了。”
方建平道:“今天你爸赢了一万多了,等下你爸赢的钱都会给你的,对吧,永平?反正你老婆不在,赌桌上的钱她又不知道,我们也不会跟她说你赢了多少,你就说你输了好了。”
其他老板们也纷纷点头,说就该这样。
朱永平只好道:“那必须的,儿子,到老爸这里来,看老爸今天能赢多少。”
这局打完,轮到了杨根长坐庄,他正在洗牌,有两个人走进了办公室。前面一个女人三十出头,装扮艳丽,看上去很年轻,手上戴着翡翠链子,脖子上是镶宝石的白金链,挎着一个皮包,手指上勾着一把宝马的钥匙,她身后跟着个九岁的小女孩,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哎哟,累死了。”女人把钥匙扔桌上,揉着手臂。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啦?”朱永平一见她们俩,慌忙站起身,挡在朱朝阳前面,脸上写满了尴尬。
“相机太老了,电池充电不行,没拍几张就关机了,只能早早回来。这相机可以扔掉了,都四五年了,明天去重新买一个。”
她把一个数码相机扔到了桌子一角,一副很嫌弃的表情。
“哦,那要不你们先回家,我们还要玩很久呢。”
女人对丈夫打牌本来不感兴趣,但感觉丈夫今天有点异样,仔细看了眼,马上注意到了他身后还坐着个小男孩,她一眼就认出了是他儿子朱朝阳,脸上瞬时浮过一抹冷笑,瞪了朱永平一眼。
朱朝阳当然知道这女人就是勾引走他爸的人,那小女孩是这女人跟他爸生的,他抿抿嘴,侧过头,不知所措地坐在位子上,装作没看到她们母女。
杨根长停下发牌,几个朋友都脸带笑意看着这一幕。
小女孩也看见了朱朝阳,好奇地跑过来,指着问:“爸爸,这位哥哥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