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也并非是头一次听人说起这个范哲,只是从未真正见过他,今天见到女儿执意要保这个人,才让他心里真正对范哲升起好奇之心。他派人去了司徒国舅府传话,随后先行带着韩青娘和李莲娘母女回了宫,大理寺内还留下了一部分官员帮忙协助薛荣处理剩下的事。
司徒隽小的时候便喜欢跟着家中兄长和其他的狐朋狗友,跑去青楼酒肆内胡闹,自从被李禅打断了双腿之后这个毛病才被迫改了。今日他在府中听着下人急急忙忙跑去向祖父递话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一种大厦将倾的预感,没想到现实会来的这么快。
他的祖父被人抬着送了回来,同来的还有贬国舅府一门为庶人的圣旨,他不知什么缘故能让琅琊公主替自己和范先生求情,但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拉走,他心中是对那个琅琊公主充满了恨意的。他在想既然琅琊公主没死,为何自己的祖父要死,为何妹妹要去掖庭?
这样的想法,直到他亲眼见到了琅琊公主之后,依然没有改变。
他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入长信殿,殿内皇后与琅琊公主母女二人似乎是才刚刚叙完话的样子,他没有跟着范先生去见皇帝,而是直接被人带到了这里。长信殿外他看到了一个一身黑衣腰间佩着一把刀的男人,后者神情冷漠,薄唇微启,似有话要对自己说,却没说。
“司徒隽,你恨我。”沉寂了许久的长信殿内,忽然响起琅琊公主那清脆婉转的声音来,司徒隽抬起头来看向主位上,皇后娘娘不知几时已经不见了。琅琊公主起了身朝他走来,他手无缚鸡之力,腿脚也不便,若是琅琊公主手中的那一剑刺向他,他也只有闭眼去见祖父了。
后者却是满面微笑语气又十足的冰冷:“你祖父想杀我陷害我阿娘,又是你祖父设计,让我阿娘和长兄母子决裂,还差一点让长兄和二兄手足相残。我对你祖父的恨,不比你对我的怨恨浅多少,可我知道,你越是恨我,就越是想要让自己成长起来。对么?”
“……公主何出此言,某才疏学浅,不懂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莲娘莞尔道:“我要留下你,当我的军师。”
“军师?”司徒隽这会儿就更懵了。
李莲娘点点头,她招了招手,便有人抬了一把软椅过来让她坐下。她就这么轻松地坐在司徒隽的身旁,仿佛在和认识了很多年的好朋友商量似的:“你也知道,朝廷如今蛀虫很多,天下间恶徒更是数不胜数。江湖上更有诸多自诩豪侠之辈,以强武犯禁,多次与朝廷为敌。”
司徒隽:“公主身在道观,心却在这片江山社稷之上,如此胸襟,某不及公主半分。”
“你跟在范先生身边学习多年,论智谋论才学你也不会输给我,不过是恰好我与你祖父博弈的这盘棋上,我赢了而已。”
“公主福大命大,祖父已经认罪伏诛,某得公主一线救命之恩,自该感激。”司徒隽笑。
他嘴上笑着,皮肉却没动。
李莲娘:“我不用你感激,只需要你恨我。因为你恨我,才能让我知道把你留下来,是正确的选择。你放心,你妹妹我也保下来了,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你们相见。”
“公主将绿萝救下来了?她在哪里?”
李莲娘:“你这么激动作甚,我好歹也是大昭的公主,也是阿耶阿娘唯一的宝贝女儿。我开口要个人又怎么了,司徒隽你想见到你妹妹的话,便按我的话去做,等你什么时候真正能明白我的话了,愿意一辈子都只能在黑暗中生存了,你妹妹,自然会让你见到她的。”
不过为了让司徒隽安心听话,李莲娘还是拿了一样司徒绿萝随身携带的东西,作为信物给他。
看到自己小时候亲手给妹妹挂在脖子上的月牙玉坠,司徒隽抬眸深深地看了眼李莲娘,而后缓缓道:“公主想让某做什么?”
“外面那个人会告诉你,接下来的你,应该做什么。”李莲娘说完,也起了身,离开了。
司徒隽转头想要往外面看,大殿内一时间没有了其他人。
半晌后,门外那个黑衣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