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雪清婉因捏紧而泛红的纤白手指,以及隐隐有些颤抖的眼睑,宫浅岚喉头微动,想要安慰触碰却只能压抑。
“你与许淮闻,便是那时候相遇的么?”
他低目俯望厅下那通往幽曲之处的阶梯,眸光深处闪映着浮转的淡淡凉意。
这时候提起许淮闻,雪清婉心中会好受些吧。
果然,他的话音落下后,便瞧见雪清婉紧捏阑干的手松了些许,耳边传来她终于放轻松了些的声音。
“说是那时候相遇,倒也不是。我其实很小的时候,便见过他了。”
提起初见一事,雪清婉轻轻笑了一声,想起那时纷飞的蒲柳与涓涓的清流,还有那春色明媚间白衣俊秀的少年。
“那年春天,母亲带我去寺庙拜佛,我贪玩跑了出去,结果走失了方向,路上遇见了跟随父皇造访洛梵国的许淮闻,便是他将我平安送回了林府。”
宫浅岚抬起头,看到雪清婉原本刚刚坚毅生冷的眉睫间,平添上许多分温柔。
心中只觉微微一刺痛。
许淮闻——那是她只要提起来,便能露出柔和笑靥的人。
他随之浅浅一笑,“看来,你跟淮闻兄是真的有缘。”
她点点头,“是啊,说来也巧,十多年后,我继母要对我下毒正巧被他发现了,顺手救下了我。后来我知道自己母亲死亡的真相后,他在我最难过痛苦的时候出现了,告诉我幼年时携我回家的人就是他,并愿让我日后留在他身边。”
雪清婉仰仰头,脑海中浮现起那夜幕之下花草之上,许淮闻倾世绝绝的侧脸,轻声的安慰与真诚忠告,挽怀了她原本沉浸悲戚丧失理智的心。
从那时起,他便那般温柔地待她,她欠了他的救命债,便还之以真心情。时近数月,从救命恩人到抚琴知己,再到如今情丝所系,宛如日悬黄粱,大梦一场。
若真是梦,她也不要醒。
清娟明丽的面庞上影朔着回忆的思与现实的情,宫浅岚侧眸望着她,良久,唇角轻轻一笑,笑里垂落了许多分遗憾。
迷路。被毒。丧母。现仇。
对于雪清婉而言,许淮闻的每一次出现都那般恰到好处地及时,在最艰难困顿的时候成为她的救命恩人,在无所依凭痛心疾首时成为她唯一的支柱。这份情意,谁能比及?
平心而论,任何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而许淮闻,应该是她怀揣着如此悲伤疼痛与深仇大恨,却能依然坚定前进的那枚定心石、那卷绕指柔吧。
而他,为什么没能早许淮闻一步出现呢?
早一步出现,或许,会不会,雪清婉眼中的那抹温柔,就由白衣换成了红裳?
罢了,其实缘分这种东西啊,从一开始就定好的。
就像许淮闻与雪清婉幼年初遇之时,春光明丽,鲜衣怒马,柳梢弯弯,小姑娘迷路,少年送她回家,折了一路春色,映了一生情长。
而那时的他,却只能垂首在波云诡谲的宫帘之下,作为被人利用的工具,背负满身无奈。
命运不同,缘分的线便不同。
他要怪,只能怪自己,在悄无声息间,对不该爱的人动了情。
“只羡鸳鸯不羡仙。”宫浅岚轻声呢喃。
雪清婉似仍沉浸在回忆的光景中,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