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叔,我还是惦记我那三只鸡……”
“哈哈哈哈”
“那三只鸡饿着肚子很可怜的……”
李学武笑着跳下车,对着棒梗说道:“这儿离家可是不近,别看坐车没多长时间,你走走试试,准丢”。
“武叔……”
看着哭丧着个脸的棒梗,李学武吓唬道:“来个笑脸,一会进去要礼貌,不然他们揍你的时候会很用力气”。
“知道了”
棒梗听见这话马上来了一个急微笑表情。
“哈哈哈哈”
李学武捏了捏棒梗的大肥脸,跳上台阶按了门铃。
棒梗虽然才是十多岁的孩子,可对于门面还是了解的。
武叔带自己来的这处宅子看着不凡啊。
这么大的宅子得住多少人啊,那得多少人揍自己啊。
“喀嚓”
就听门里面的门杠打开了,还是上次那个小圆脸儿开的门。
见李学武带着个孩子站在门外,周常利有些不自然地打开了门。
“李所长,您请进”
“呦?”
李学武看着周常利说道:“几日不见,学会礼貌了啊”
就调侃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说,带着棒梗随着尴尬的周常利往院子里面走。
老话儿说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这都上了人家的门上了,可是不能多批评。
倒不是李学武怕了丁万秋和周常利,而是这样不礼貌。
说两句玩笑话可以,说多了招人烦不说,自己也丢了身份。
刚一进院儿,就见丁万秋站在上次带着自己去的花厅门口候着自己。
“丁师傅,我来迟了,抱歉抱歉”
“呵呵呵呵”
丁万秋见李学武跟自己行的是拱手礼,颇为感慨地也回了一个抱拳拱手礼。
“没晚,跟咱们约的时间刚刚好,呵呵呵”
要不怎么说这李学武是个人物呢,打一见到他就觉得这年轻人不简单。
果然,年纪轻轻就有了重权了。
这个重权不加双引号,因为李学武的身份在丁万秋的眼里确实算得上重权了。
家财万贯,捐的捐,送的送,怎么可能都是自愿的啊。
你当都是大款啊,大款也心疼啊。
李学武这个身份在那些个时候可不就是能影响自己的人嘛。
李学武能得到丁万秋重视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李学武的为人。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两人还不知道用哪种方式问好打招呼呢。
第二次相遇两人便有了默契。
以后的每次相遇,李学武都会刷新丁万秋对他的认知。
所以丁万秋特意在周三,让周常利去李学武家送了信儿,要约李学武周日来家里玩儿。
李学武进门虽然没有去门口接,但是站在房门口的台阶下面迎候着李学武也算是把礼数讲到位了。
“这是谁的孩子,虎头虎脑的,哈哈”
丁万秋知道认识李学武的时候才十九岁,今年过了年也才20岁,所以便开口问了。
为什么在门口问,这也算是一种礼仪,方便一会儿进了门怎么招待。
这些礼仪规矩就不细说了。
李学武拍了拍棒梗的肩膀道:“这我一邻居的孩子,跟我还算相处得来,带出来见见世面”。
这个解释倒是让丁万秋明白了棒梗的身份,笑呵呵地让了李学武两人进屋。
棒梗从一进门就蒙了的。
这么大宅院才两个人吗?
人呢?
沙袋桩子呢?
木头桩子呢?
打沙袋的人呢?
不是说武叔也挨打吗?
怎么跟来做客了一样。
这花厅还是跟上次来的时候一个样儿,地暖烘的屋里很暖和。
当然了,以前这地暖是为了屋里存的花草能过冬。
现在嘛,已经被丁师傅改了作用,依旧是中间的地上铺着厚毡子垫儿,一看就是摔人用的。
没管棒梗惊讶的表情,李学武跟着丁师傅站在屋里客气了几句。
丁万秋请李学武过来的目的也很简单,一个是为了结交李学武,另一个就是给自己师侄说情。
当然了,这都是隐晦地表达出来的,李学武也都明白。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李学武的身子也暖和过来了,便将外衣脱了。
这边儿倒是给李学武准备了专门的衣服。
今天约好了来练摔跤,那就得专业点儿,玩个痛快。
冬天的棉衣会限制住动作,也会造成不必要的损伤,所以在花厅里可以换上轻快的摔跤服。
现在李学武和丁师傅换的不是后世电视或者运动会见到的那种摔跤服,而是传统的摔跤服。
上身儿是没有袖的短上衣,叫褡裢。
这个词跟早先的行李口袋一个名词,但不是一个玩意儿。
腰上要系跤带,一般都是宽条的,就跟跆拳道的带子似的,但不是硬的,棉布的,很软。
下身穿跤裤,也就是灯笼裤,脚蹬洒鞋。
灯笼裤不用解释,洒鞋就是特制的布鞋,有点儿老京城布鞋的样子。
早先王公贵族的狗腿子都这么穿。
顺便引申一句,清朝的时候,王公贵族最愿意用的小厮就是直隶来的。
个个都是棒小伙子,短卦,灯笼裤,黑布鞋,看着就气派。
当然了,这个装扮被后世电视剧形容成了地痞恶霸的穿着。
丁师傅也跟李学武一样,换了摔跤服。
可换完了看看自己的大肚子,再看看李学武的一身腱子肉,怎么看怎么不是味儿。
到底谁是专业的?
“咳咳”
丁师傅请了李学武来到了毡子垫儿中间,对着李学武问道:“以前摔过跤吗?”
李学武活动着手脚笑着回道:“我们那都是胡同里的孩子们瞎玩闹儿,抱着膀子下腿拌儿就算是摔跤了”。
“呵呵呵”
丁师傅笑了笑,道:“其实你们那种就是摔跤的雏形了,这是小子天生向武的本性,我就是从摔跤开始学武的”。
看李学武活动着手脚,知道李学武有一定的身体基础,便没有说基础的,而是讲了一下摔跤的历史和文化。
“咱们这京城跤其实就是蒙古跤、旗人跤,学名叫摔跤,又叫撂跤、掼跤,从字面上就能知道这都是一个意思。”
李学武点点头道:“胡同里玩儿的孩子叫板的时候都说的“撂一跤啊?”这个我们小时候经常说的”。
“哈哈哈”
丁师傅紧了紧腰带,围着毡子垫走了走,跳了跳。
以前都是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围着转。
那不是没事儿转着玩儿,而是在活动身体的同时找对手的破绽。
“咱摔跤这手艺可不简单,早先也是搏杀用的”
李学武点头道:“这我知道一些,康熙弄的善扑营嘛,擒拿鳌拜就是用的这伙儿人”。
“呦?!您还知道这个啊”
丁师傅倒是很惊讶李学武了解这个历史段子,觉得这李学武可不仅仅是“学了武”啊。
其实这个段子也不是李学武从哪本书看来的,是后世看鹿鼎记知道的。
丁师傅伸手跟李学武互相搭了肩膀,都慢慢使上了力气。
两人都是下盘极稳的,上身的力量也都是各有千秋。
所以这会儿周常利和棒梗看着李学武两人较劲儿,都有些惊讶。
周常利是惊讶于李学武的力量,他师叔的力气他是知道的,那可是单身了十几年的汉子啊。
棒梗惊讶的是,摔跤不是武叔说的绑沙袋上揍啊。
“嘿!”
丁师傅猛地一卸力,然后拧着身子用腰上的力气拉着李学武肩膀上的褡裢往后一甩。
“砰”
李学武躺在毡子垫儿上看了看丁师傅。
垫子厚实,倒是没觉得疼,而是没想到岁数不小的丁师傅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更厉害的是丁师傅能活用这个股子力气。
“来”
丁师傅伸出手准备拉李学武起来。
李学武笑着伸出手由着丁师傅把自己拽起来。
“哈哈哈哈,这还真跟我们玩的不一样”
丁师傅摔李学武那一下都没用腿,就是用了李学武的力气和巧劲儿。
“没什么玄乎的,就是熟能生巧”
丁师傅笑着说道:“辛亥革命以后,北平天桥玩儿这个的最多了,但都是为了口饭吃”。
“天桥耍把式卖艺的我知道,这能摔跤的,在哪儿不吃饭啊?”
丁师傅再次跟李学武搭上了手,道:“您真当我们这些武人都是出门儿就捡钱啊?”
问着话的功夫就又把李学武甩了一个个子。
“嘿,你这身体还真是牛掰啊”
丁师傅见李学武被甩出去还能站住,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李学武抻了抻手道:“在部队也练来着,教官有练八极拳和形意拳的”。
这话丁师傅信,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
在二十几年前,有武艺的热血汉子也是不老少,为了国家也是敢抛头颅洒热血的。
不说别人,就是那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伟人身上也是带着功夫的。
师从清末民初七大武林高手之一的韩慕侠,而韩慕侠共拜了形意大师车毅斋、宋约斋、剑仙李景林、八卦南派嫡系应文天以及张占魁、李存义等九位老师。
从这儿就能看出民国前后有多少文武俱佳的青年为国奉献了。
“你练的两个都是强身的功夫,本身底子也硬,所以练摔跤还真是把好手,哈哈”
丁师傅夸了李学武一句,随后解释道:“摔跤的都是什么出身?早先跤手名为“扑户”,并且根据“扑户”的技艺高低分为头、二、三等”。
“每逢遇有重大活动和庆典的时候,“善扑营”的扑户们都要出来表演技艺”
“特别是皇帝筵宴蒙古王公的时候,更要同蒙古来的跤手进行较量,大获全胜者往往会被皇帝授予“巴图鲁“”的称号”
“到了民国,“善扑营”伴随着清朝的覆灭而消亡了,而这些完全依靠吃“铁杆儿庄稼”的扑户们也都没了饭”
“为了摆脱生活上的困境,不得不开始了撂地卖艺的生涯……”
像是感慨似的,丁师傅补充道:“宛八爷就是其中之一”
“他可是过去“善扑营”的三等“扑户”
李学武点点头道:“我倒是在天桥见过”。
“呵呵呵”
丁师傅有些感慨地说道:“真正开始在天桥掼跤撂地卖艺的是从沈三爷开始的,当然了,这都是四几年的事儿了”
许是想到了自己,丁师傅看着周常利说道:“现在我们这些人更是没用了,连天桥都去不得了,呵呵呵”
李学武主动与丁师傅搭了手,道:“姜子牙八十岁才遇到周文王,百里奚七十三岁才被秦穆公启用,晋文公六十一岁才被迎立回国,武则天六十岁才当上女皇,张三丰一百二十岁才创立太极拳……”
“哈哈哈哈哈”
李学武见丁师傅开怀大笑,趁机使劲儿要摔了丁师傅,可这丁师傅的步子却是挪的快,没有被李学武抓住。
“嘿嘿,您这岁数还能熬呢”
丁师傅点点头道:“借您吉言”。
说着话又给李学武来个抱摔。
拉起李学武的时候解释道:“我说你身体好是有讲究的,练武的也是讲究体型的,必须得身体健康、匀称,练家子都占着:同、天、贯、日;切忌:气、甲、由、申”。
“同字体就是此人上下一般粗,身体棒、根基稳。”
“天字体就是此人肩宽、腿长、个子高,从气势上就压着对方,且不易被对方拿住“大领儿”。”
“贯字体就是此人身高马大,体格健壮,且腿脚灵活,此种体型最适合于摔跤。”
“日字体就是此人身体瘦长,且上下匀称。”
丁师傅指着李学武的身体说道:“你这样的身材最适合练武的”
说着话又解释道:“而气字体就不行了,因为他体型不正、体偏,恐怕是一侧有残疾,这种体型是不便摔跤的,在场上很容易吃亏。”
“甲字体也不适合,因为他上身长且肥大,下身则腿短,这种体型在场上也容易吃亏,主要是根基难稳。”
“由字体同样不适合,因为他上身短,下身长且粗,活动不容易灵便。”
“申字体就更不适合了,因其头小、腿细、肚子大,体型上吃亏这跤上同样也占不了便宜。”
丁师傅拉过周常利给李学武做着讲解道:“在“掼跤“的技法上讲究二十个字:踢、抽、盘、肘、卧、抻、撤、闪、拧、空、蹦、拱、排、滑、套、扒、拿、里、倒、勾”。
说着话便带着周常利给李学武演示了一遍,便演示便解释着这里面的门道。
“技法又细分为:手别子、拱别子、揣别子、温别子、反别子、撩勾子、抹脖切手、跨奔儿、扒拿儿、穿腿、穿裆靠、大嘚合勒、小嘚合勒,还有什么里手花、大背胯、抱腰、搓窝儿、砸等等太多了。”
李学武在一旁学的也是认真,见周常利摔在了自己身前,伸手把周常利拉起来说道:“这里面的说道还真多”。
“呵呵呵呵”
丁师傅也是有些累了,笑着说道:“大拌子三千六,小拌子赛牛毛,虽然招数有别但各有巧妙不同”。
说着话便站在了一边,让周常利继续陪着李学武练习。
这个练习可不是两人对练,而是李学武不断地用丁师傅教的方法摔周常利。
虽然不是真摔,就是在学习和练习,可这也把周常利累了个够呛。
但任凭汗水流下来了,也没喊累。
因为师叔今天找自己来为的就是现在这个活儿,让李学武摔。
丁万秋跟周常利说明白了,就是让李学武摔,摔得心里没气了就算是得了。
周常利也不知道李学武什么时候没气,但知道这么摔下去,自己得先没气。
棒梗在边上倒是跃跃欲试。
嘿,不是一进来学习就被摔被打啊,感情是摔别人啊!
那这个我可以啊!
棒梗这会儿也不想着家里的三只鸡了,站在李学武边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上还学着。
这会儿见几人练得了,不由地问道:“学摔跤不用绑沙袋上和木桩上揍吗?”
“哦?哈哈哈,谁告诉你这么练的?”
丁师傅见这小孩儿一直在边儿上学着也没在意,这会儿倒是被这孩子的话给逗笑了。
“我武叔就是这么告诉我的,说是想学摔别人,就得先学挨摔”
“哈哈哈哈”
周常利抻了抻胳膊,感觉身子都要垮了,可这会儿又被这小孩儿的话给击伤了一次。
丁师傅知道这是李学武逗孩子玩儿呢。
“是你说的这样,刚开始学是得当沙袋,可不是绑在沙袋上揍,也不用绑在木桩上揍”
“那……”
棒梗指着喝茶的李学武问道:“我武叔怎么不先挨揍?”
“嘿!你这倒霉孩子,想看我挨揍是吗?”
“哈哈哈哈”
丁师傅倒是没有给棒梗解释,因为师侄就在边儿上呢,解释了就不厚道了。
周常利都想掐死这熊孩子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你武叔是特么新人吗?是一般人吗?
没见着我师叔都倾囊相授啊,我这老手儿都得给喂招儿当沙袋,为的是啥?
扎心了!
丁师傅坐在了跟李学武隔了一个茶几的官帽椅子上,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摔跤也是要练功的,就是你说的沙袋、石锁、磨盘、木桩、滚轴、滑车儿、地撑儿、锁链子等等”。
李学武倒是没有在意丁万秋说的,而是打量起来屋里的摆设。
虽然是花厅,虽然是为了闪开地方练功夫,屋里摆设简单,可这家具和用具都带着“古董”的意思啊。
棒梗羡慕地看着周常利说道:“他是您徒弟吗?他能练这些东西吗?我能学吗?”
周常利跟李学武当了这么一会儿沙袋,知道李学武是个豁达的人,便也开起来玩笑。
“那你进门就得给我当沙袋了”
“嗯?不是.”
棒梗还觉得自己一进门就跟武叔似的,老师在门口迎着,悉心教导,陪玩陪练。
这倒霉孩子也是想瞎了心了,当这是后世幼儿园了呢。
“不是进来就摔你吗?”
看着这个大肥脸,周常利算是有了报复的对象了,拉着棒梗开始对练。
玩儿了一会儿,见天色暗下来了,丁师傅带着三人往后院儿厢房里洗了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