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礼到京后的第二日便递牌子请见,乾隆让所有早膳时翻了牌子的官员全部在垂花门候着,第一个召见了他。
当允礼行动稍缓,却有条不紊的躬身行礼时,乾隆似乎不敢相信的打量着他,半晌才道:“十七叔快坐,来信上说你病情加重,朕着实惦记着。”
“现在看来是大安了,瞧着气色竟比去年走时还要好些。”
“知道皇上一直惦念着,臣心里感激莫名,”允礼还是有些气力不足,缓缓的说道:“说来也怪,想是托皇上的如天之福,臣在胶州避风时,已经药石无效,病入膏肓了。”
“因怕这把老骨头扔在海上,所以硬逼着让开船继续北来,上了船病就愈加的重了,到了二月初二这一日,整整昏厥了一天一夜,气若游丝,脉息几无。”
“随船的大夫已经断言,说臣就是在等时辰了,家眷们都慌神了,料定臣是要死在海上了,只是大海茫茫,却也不敢停船。只想着船到了天津府,再把臣的灵柩运回京师来。”
“谁知臣硬是挺过了一夜,到了第二日,竟然醒过来,恢复了神智。大夫甚觉惊奇,忙叫用提神益气的药少量的服了,再适当的进些好克化的饭食。”
“就这样,竟一天天的好起来。等快到了天津府时,臣竟然能下床行走了。”
乾隆全然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只是怔怔的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允礼刚才的话:“二月初二这一日……”
他猛然惊得浑身一颤,仿佛白日见了鬼一样盯着允礼,一脸惊恐的神色。
允礼瞧出了皇上的异样,诧异的问:“皇上,可是身子不舒服,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
“哦,许是因为昨夜睡得不实。”乾隆嘴上敷衍着允礼,瞧着他那张因久病气虚而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越看越觉得恐怖,他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孙静!”
“主子,”孙静挑帘进来。
乾隆见孙静进来,内心稍安,胡乱的道:“小几上的那一摞折子里,有一份是山东布政使王濬的,你去找出来,朕一会儿见人要用。”
允礼见皇上这样说,拱手道:“皇上万几宸翰,若没别的旨意,臣这就辞出去了。”
“好,十七叔你好生将养,有事可写折子奏进来,或让弘昼捎个话,不必亲往宫里来。”
看着允礼辞了出去,乾隆的心兀自狂跳不已,感觉额上发凉,用手一摸,是渗出的细汗。
孙静已经把小几上的折子翻了两遍,边翻边念叨着:“主子,咋找不到王濬的折子?”
压根儿就没有王濬的折子!乾隆木然的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孙静一头雾水的退出去后,乾隆又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眼前还一直浮现出允礼那惨白的脸色和死鱼样的双眼,越想越觉得害怕。
他呆呆的念叨:“二月初二,对!我想起来了,二月初二,他就应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