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省思睡,迷瞪着了。”母亲说。
“呵呵,睡一会儿好,回笼觉。”老谭说。
“人老了没那些觉,半阴半阳的------白天睡到晚上该睡不着了。”
“你还行,晚上睡得挺实。”
“主要我心干净,没那些事------你老妗子去年没的,八十,她就不行,成天省思些没用的,到晚上睡不着觉,一闭眼啥人都来。
我去看她时跟她说省思那些干啥,都一些没用的,该啥时候走啥时候走,人哪有不走的?走了享福,”
“哪有几个你老太太这样看得开的。”
“不看开能咋地?活着受罪呀?我才不干呢。”
母亲说着要下炕,老谭赶紧把鞋递到跟前,然后拿拐棍。
母亲没拄拐棍,也没用老谭扶,慢悠悠的出了屋,来到院子里的树下坐下。
“这天多好——”母亲眯着眼睛看头上的天说。
“嗯,一会儿给你做玉米面湖涂粥呀还是扒拉点儿疙瘩汤。”老谭问。
母亲沉吟一会儿说:“净吃这两样也吃够了,一会儿你擀点儿面条,煮烂乎点儿。园子里不是有柿子吗,半拉儿就够,切碎乎的,再掐两个嫩白菜叶,也切碎乎的。
拿它俩打个卤,少放油,放点葱花就行,清亮儿的,出锅时打个鸡蛋。”
“好,一会儿就整。”
“不忙,还不饿呢,十点来钟时就行。少做,做多了吃不了,面条剩下不好吃,又得喂鸡。”
“没事,剩下我吃。”
过了一会儿母亲问:“你这回在家待这长时间能行呀?一个月了。”
“没事,行,饭店有人管。”老谭随后说:“也该回去了,后天走。”
“后天走呀------行,走吧,我这也没啥事,能吃能喝的不用总惦记着------看你这两天没吃药,没了吧,管事的话回去再抓两副,病这玩意儿不能耽误,要治就治去根儿它。”母亲说。
“唔,没啥事了,不吃也行。”老谭无所谓的说。
“管事的话就接着吃,有病赶紧治。你们老谭家的男的胃都不好,尤其你们这一支人------你大爷胃病走的,你二大爷也是,他还是当官的呢,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也没治好。
等你那个死鬼爹更是,胃疼一辈子,到后尾儿转移到肝上,五十三就走了------”
老谭听着。
“你和你五姐的体格都不好,还不如我呢,贴贴儿的随你爹。你五姐这是教书,不用干庄稼地活儿还好点,要是干的话早不行了。
你是没咋干庄稼地活儿,下了学就出去打工了。嗨,别看我没出去看不着,笨脑袋想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钱那好挣呢?不比下庄稼地轻快儿。
有病就赶紧治,别耽误,钱不是一时挣的。有啥都不如有个好体格,体格造置完了挣多少钱有啥用?”
老谭说:“我体格行没啥事,放心吧妈。”
“嗨,我能管几天,也就是说说------你这都扔下四十往五十奔的人了,啥不明白?还有那大个儿子,得给他打基础。
不用总回来看我,我在你五姐这挺好,看现在这样再活个十年八年的啥事没有。主要是你们,有个好体格,孩子大人没病没灾的不叫我操心就行。”
老谭听着,鼻根发酸。
隔着潮湿的泪看到母亲的头发在光晕中银白似雪,闪着慈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