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生不知道张时修为何要问这个问题,如实说道,“他们是皇帝,我只是一个无名之人,远远和他们不能相提并论。”
张时修说道,“是啊,你当初只是武王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只是他收留、收养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如果不是你干出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谁又知道你陆长生的名字呢?”
“甚至你当初葬身在离阳城,恐怕大汉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长生啊,我和你说,和你相比,你虽然手上沾满了鲜血,杀人无数,可是刘琪和刘寰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祸国殃民啊。他们坐上了皇位,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本应该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利,为大汉图强盛。再不济,至少也应该守住祖宗的基业。”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肆无忌惮,他们昏庸无能,他们欲壑难填,导致的结果是大汉天下混乱不堪,让北莽有机可乘,导致大汉数十万将士阵亡,导致千万百姓流离失所,死者不计其数。这些无辜死者,其实不是死在北莽的铁蹄之下,而是死在了刘琪和刘寰的手中。长生你杀的这些人,和死在他们手中的人相比,完全不值一谈啊。”
陆长生感觉心中微微动荡了一下,“张爷爷,你是说这些当权者,当政者,如果不能身在其位谋其政的话,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谋一策,都会导致很多人的丧命,很多百姓无辜受损,他们才是最大的败类,最大的恶魔,是吗?”
张时修点点头,“是啊,有时候江湖上出巨寇,盗匪,或者魔头,我们都将他说得万恶不赦。可是没有人没有想过,他们害的只是那一小群人,真正万恶不赦的,真正罪大恶极的还是掌控朝政的那些尸位素餐、沐猴而冠、蝇营狗苟、恬不知耻的人啊!”
“巨寇,盗匪,或者魔头,一地之患也。可是那些坐皇位的,当官的,掌权者,如果不能将手中的权力用好,不能为天下为百姓谋福利,而是中饱私囊,而是不断吸食百姓的鲜血,那才是国之大患,那才是真正的恶魔,那才是真正的穷凶极恶的厉鬼。”
陆长生仔细品味张时修的话,“张爷爷,我懂了,一个普通人作恶,影响力终究有限,也能控制住。哪怕我丹田之中的真的是一个怪物,也只是个体而已,影响力有限。可是如果皇帝,如果朝廷大臣,那些当官者作恶,就会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就会导致灭国亡种,就像刘琪刘寰所做所为一样。”
张时修叹了口气,“以前我也没有想明白,只是想着自己坐着司天监监正的这个位子上,尽职尽责,为大汉观天象,掌气运,测国运,给他们提供一些警示,给他们一些参考。”
“现在看来,我这些年所做的努力,其实在刘琪、刘寰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上心,不上进,烂泥巴扶不上墙。他们惦记的是寻求长生不老,他们念念不忘的女色,是贪图享乐。”
“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其实早就应该推翻,这样的皇帝早就应该打死。”
陆长生问道,“张爷爷,可是将刘琪和刘寰打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大汉天下是刘家皇族掌控的,死了一个皇帝,刘家还是会从皇族之中推出另外一个皇帝来。就好比现在刘寰死了,大汉朝廷亡了,可是那刘构还是在临安重建了朝廷,福州等地又推出了一个什么福王,说是刘琪的儿子,要登基称帝。哪怕我们都不承认刘构是大汉的正统之位,终究大家心中还是觉得这皇帝应该是姓刘的啊。”
张时修摸了摸胡须,眼眸中有锐利之色,“这就是根本原因所在了,断的还不够彻底啊。”
“这几日,秀才和萧良和我提起这件事情,说起大汉的病根,归根结底,权力没有掌握在百姓手中,而掌握在高高在上的皇族手中。”
陆长生略微吃惊,“权力怎么可能掌握在百姓手中呢?”
“不是一直掌握在皇族,在朝廷,在各大世家手中吗?”
张时修说道,”是啊,权力没有掌握在百姓手中,那就不可能为百姓谋求福利,只会成为皇族、世家争权夺利的凶器,成为镇压百姓,剥削百姓,压榨百姓的工具。
“大汉朝廷的灭亡,是注定了的。我也劝过刘秀珠,当一棵树已经被蛀虫吃空了之后,连根基都坏了,是永远也救不活的。不如重新再栽一棵。不,不是栽一棵,而是千千万万棵。只是破后而立,任重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