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怔怔的站在窗子外头。
二姐姐这是默认了吗?
福玉公主接着说:“是,这不怪你,这也是人之常情。设身处地想想,要是把我换成是你,我或许也会不甘心。每吃一口饭,都想着这是旁人施舍的。每穿一件衣,就想着穿着再华丽也掩饰不了现在处境的难堪窘迫。别人每称呼一声公主,都象是一声讽刺,就象是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脸上。众目睽睽之下被评头论足,简直象被剥了衣裳当众羞辱,这种滋味儿的确不好受。”
是这样吗?
原来二姐姐一直都过的这么难受?
也是,她这个人心思这么细,想法这么多,哪怕旁人没有恶意的一句寒喧,她可能都要多揣摩几遍其中的含义。
而宫里那种地方,最不少的就是他人的恶意。
“你处境是很艰难,我也知道,从皇上才登基不久,娘娘就曾经单独叫我过去,嘱咐了我很多话。说你国破家亡,吃了许多苦,宫里头人又多嘴又杂,怕你受委屈,她担心照应不周全,让我多多看顾你,我当时就应下了。之后数年,咱们一起住在东苑,我扪心自问我做到了对娘娘的承诺。若我当初有什么不周全、不诚心的地方,你现在可以说出来,只要你说得出,我就认下。”
刘琰听见赵语熙轻声说:“没有。大姐一直待我很好很好,并没有半分亏负。不但你,连皇后娘娘,三妹四妹她们,乃至我身边伺候的尚宫、奴婢们,都没有什么错处。”
“你的这门亲事,是不是辱没了你,让你寝食难安?”
赵语熙又说:“当时选驸马,皇后娘娘让我一一见过了人,鲁威宁是我自己选的。”
是啊。
大姐姐说的都没错,可是二姐姐还是难受……
“没人对不起你,可你就不想过现在的日子,不想做公主,不想成亲,也不想跟鲁驸马生儿育女,更不想抛头露面让人看到你这个赵姓的公主,是吧?”
赵语熙又不出声了。
跟她说话真是要把人闷死。
别说福玉公主,连刘琰都觉得胸口憋得慌,有口气堵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能想怎么样?”赵语熙总算出声了:“当初没人问过我要不要当这个公主,也没有人问过我要不要成亲嫁人。是,你说的对,皇上皇后待我不薄,一应供给,身边伺候的人,都很尽心,我要是说自己不愿意,那是我忘恩负义不识抬举。皇上皇后那么宽厚的人,对我一个赵氏余孽这样厚待,我能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你当时若跟娘娘说你不想做这个公主,皇上和娘娘不会强迫你,也绝不会跟你为难,伤你的性命。”
“对,我知道不会强迫我,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可是我不做这个公主,我能去哪儿?我没有父母亲族,我姓赵,这天下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当初被乳娘抛弃的时候我就明白,我没有地方可去,我也想活下去。”
“是吗?”福玉公主声音很冷,刘琰就从来没听过大姐姐用这样的声音说过话:“这么说来你也明白的很,你活下来了,一直活到现在,成为公主,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得配驸马,这些富贵,这些好日子,你都受用了,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你好处都得了,却觉得自己过这样的日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觉得你可笑吗?”
赵语熙又不出声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八成觉得,自己血脉高贵,出身宗室皇裔,若不是一帮乱臣贼子祸害了这天下,你本来就可以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这些原就是你的,可现在你却不得不违心的、出卖自尊不要脸面才能得以保全性命和平安,所以你就是不甘心,日子过得越好你越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