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安慰道:“皇上,您别担心,魏太医是跟着阿翘一同去的,摄政王不会有事的。”
顾瑾璃点头,勉强放下心来。
南阳王旧府内,陈泽轩面无血色的躺在床榻上,一旁的盆子里盛着一半的黑血。
他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着,大有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的趋势。
一旁的阿翘红着眼睛,看着正一脸肃然给陈泽轩把脉的魏廖,哽咽道:“魏太医,世子他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还能不能……能不能……”
魏廖眉头深锁,指着陈泽轩的手腕,声音沉重道:“我若没猜错,世子中的应该是‘千佛醉’。”
“当然,我也是从之前皇上给我的医书上知道的。”
“那一定有解药的,对不对?”阿翘一听,急声问道。
魏廖抽回手,望着陈泽轩腕间的那条隐隐红线,没有说话。
阿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头,大哭道:“魏太医,求求您,救救世子,救救世子!”
魏廖赶紧将阿翘扶起来,难过道:“姑娘,不是我不救世子,而是这毒……”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摇头道:“‘千佛醉’是慢性毒药,但在世子体内积攒了十年之余,已经深入骨髓了,无药可救。”
“世子,呜呜……”阿翘听罢,哭声更是止不住了。
早在七日前,其实陈泽轩就开始咳血了,只不过他没有让人知道罢了。
他也粗懂医术,所以把脉过后,便知道自己是中了毒。
细细的回想,他才明白莫离在山洞爆炸之前的那句诅咒的什么意思。
莫离咬牙切齿的说,他和顾瑾璃一个都逃不掉。
原来,莫离早就起了斩草除根的心思。
而魏廖又说他中毒十多年,可见莫离应该在自己幼时的时候就给自己下了毒。
那么,顾瑾璃呢?莫离又对她做了什么?
强力压住咳嗽的冲动,陈泽轩抓着胸前的衣襟的手紧了紧。
蛊虫,莫离分别在顾瑾璃和亓灏体内种下过一只蛊虫!
血腥味道在喉咙处翻滚着,陈泽轩“噗”的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世子!”阿翘捂着嘴,满脸惊慌。
魏廖赶紧给陈泽轩扎针,勉强护住了陈泽轩的心脉。
紧绷着神经,魏廖也焦头烂额:“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阿翘已经慌了神,只知道哭:“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大罗神仙,求求你们,救救世子吧!”
不知怎的,魏廖竟想起了一个人,“对,逍遥子神医!”
“阿翘姑娘,神医医术高超,若是能找到他,兴许还能救世子一命!”
“好,我这就去派人找!”阿翘听罢,“噌”的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刮风似的就要往外冲。
“阿翘……”床上,陈泽轩费劲的抬了抬发沉的眼皮,吃力道:“不要……不要让笙儿知道。”
阿翘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奴婢知道。”
说罢,她小跑着出了院子。
陈泽轩苍白的唇动了动,“魏太医……”
魏廖知道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兄妹情深,不忍道:“世子什么都不用说,微臣不会告诉皇上的。”
陈泽轩扯了扯唇,闭上了眼睛。
新帝四个月的皇嗣,还有大家追捧得火热的皇夫候选人……
对于坊间的八卦传言,他又怎会不知道?
若是可以,他倒真的想那传言成真。
他是顾瑾璃的皇夫,是孩子的父亲。
可惜,就算他不是命不久矣,似乎也没机会。
莫离是个走一步能谋划散步的狠人,陈泽轩不怕死,只怕留下顾瑾璃一人。
而现在,她有了亓灏的孩子,他也就不担心她往后会孤苦无依了。
只是,她体内的蛊虫,还是要想办法取出来才行。
阿翘既然已经去找逍遥子了,接下来的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天黑的时候,阿翘为了怕顾瑾璃起疑,便回到了皇宫,留下魏廖照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刚练完字,见阿翘不仅这么晚回来,还红着眼睛,不禁语气不安道:“阿翘,是不是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翘在回来的路上,早已想好了措辞,她强颜欢笑,小声道:“皇上,世子不过是染了风寒再加上劳累过度,这才累倒了。”
“哥哥若是没事,你为何会哭?”顾瑾璃眯着眼睛,沉下了脸。
阿翘咬唇,眼泪又溢了出来:“奴婢……奴婢被丞相给拒绝了。”
“呃……”正在给顾瑾璃铺床的荷香和爱月二人一怔,对视一眼,赶紧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
被男子给拒绝,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也难怪阿翘会伤心难过,哭红了眼睛。
顾瑾璃听罢,神色瞬间缓和了几分。
她有想过尹子恪可能不会心仪阿翘,却没想到阿翘竟这么快就跟尹子恪表白了。
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阿翘,毕竟感情这种事情,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尤其是被人拒绝,旁人再多安慰的话只能让当事人更戳心。
拉着阿翘的手,顾瑾璃温和道:“阿翘,你现在还小,往后的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你也会遇到许多的人。”
“很多路过你生命的人都是过客,他们会离开,但总有一个人最后会陪着你的。”
安慰旁人的话,谁都会说,可是换成了自己,这些道理统统都不管用了。
爱月很想问一下顾瑾璃,既然她懂得这个道理,那么为何还要将自己困在亓灏死去的“阴影”里不肯走出来呢?
亓国有这么多青年才俊,顾瑾璃也可以重新得到幸福的!
当然,爱月想要让顾瑾璃拥有一段新的感情,这并不是代表着要顾瑾璃背弃与亓灏的感情。爱月只是想顾瑾璃有一个新的生活,人生有一个新的开始。
毕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着的。
尹子恪的伤早在前些日子就好了,自打回了宫后,阿翘也就再没见过尹子恪几面,所以怎可能冒失的跟他告白呢?
点点头,阿翘抹了一下眼泪,“皇上,这件事情,奴婢不想让人知道。”
“还有,请您千万不要在丞相面前提起。”
“就当……给奴婢留些颜面吧。”
一想到极有可能寻不到逍遥子,阿翘再次忍不住抽泣起来。
荷香和爱月瞧着阿翘哭的这般哀戚,下决心打死都要替阿翘守口如瓶。
“好。”顾瑾璃摸了摸阿翘的头,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别哭了,回去洗把脸。”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阿翘“嗯”了声,抽抽搭搭的走出了房间。
“皇上,阿翘这次真的被伤了心了。”爱月惆怅的长叹一声,感慨道:“这世上要找两情相悦的两个人,真的好难。”
幸好,她遇到了杜江。
荷香心中也与爱月有着同样的感受,男女之事,不管是谁先爱上了谁,谁爱的多,一厢情愿的那个人总是最可怜的。
“这件事也不能怪子恪。”顾瑾璃想起尹子恪,无奈道:“相反,他若是不爱阿翘,还娶了她,这才是犯了大错。”
在爱情里,不能因为旁人爱了你,你就得应该理所应当的去爱他。
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是骗不了人的,更骗不了自己。
强迫的而得来的爱,或者是说把“报恩”或者是“愧疚”的心当做是爱的话,那便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不负责任。
尹子恪拒绝了阿翘,虽然会让阿翘一时难过,但也总比二人勉强结合后这后半生的不幸要好太多。
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是注定不长久的。
爱月和荷香受教的点点头,齐声道:“皇上说的是。”
顾瑾璃看着这两张似懂非懂的小脸,笑道:“行了,你们两个就不要操心阿翘了,有空还是多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太晚了,奴婢回去睡了。”爱月吐了吐舌头,拉着荷香跑了。
顾瑾璃拿出了一个小册子,翻开了其中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亓灏的名字。
拿起毛笔,她又落下了第七十个“亓灏”。
写完,她吹干了墨迹,然后轻轻的抚摸着前几页的名字,自言自语道:“亓灏,七十天了。”
时间过得好快,亓灏竟离开了她有七十天了,埋在那冰冷的地下七十天了。
将小册子紧紧的贴在胸口,她泪眼婆娑。
白日,她让自己忙碌起来,强迫自己不去想亓灏,可一到了晚上,那白天里被压抑的思念之情便像是埋在地窖里的酒一样,越埋越香,越藏越浓。
她的亓灏啊,此生都不能再去拥抱他了。
每每想起回京后她对他针锋相对的日子,想起在一起时却没有抓住机会好好的在一起,她心便痛了起来。
连带着,脑袋也扯着一并痛了起来。
咬着牙,她掏出银针往自己的头上扎了一针,这才勉强镇住了疼痛。
烛火快燃到了尽头,想着明日还要早朝,顾瑾璃上了床,抱着小册子,良久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