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疆笑着摇摇头。
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有一种释怀的轻松。
月光淡入水,从大帐的天窗投进来,落在墙上的边境地形图,竟生一种水墨江山的雅致。
好像这里不是边境的军营大帐,不是沙场,而是烟雨江南,山水人家。
“从前为父心怀愧疚,我立下赫赫战功不假,夺了殷丞相在朝中的位置也是真。他身为丞相本该是百官之首,我功高盖过他,他自然不忿。为父在别的地方对他处处忍让,是因为为父知道,这个位置我让不出来。”
“只要西昆一日不收起狼子野心,只要边境还有战火,为父就不能退居帝都颐养,那么所谓的军功就会越来越多。这是为父的选择,他的嫉妒和打压,其实也是为父的选择导致的。”
顾述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顾怀疆阻止了他,“今日我终于明白殷兖为何针对我,针对我顾家军。他是害怕,怕他自己和西昆女将之间的情缘被发现,一旦被人发现,他这个所谓忠心耿耿的丞相就成了笑话。这才是他针对顾侯府的原因,和为父并没有多大干系。”
从殷兖对殷姬媱的保护,乃至说是监禁,都能看出他的恐慌。
殷姬媱的生母只有一块无字碑,上面连一个化名都不敢写,更别说是闺名或是小字了。
这十多年来,殷兖的内心就像这块无字碑,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血泪深藏。
这一瞬间,顾怀疆可怜他。
“此事和父亲没有什么关系,可老丞相和殷朔都不会这么认为,柳家兄妹也不会这么认为。父亲不觉得,柳况此番来势汹汹,正是要兑现当年的话么?”
当年他斩杀三百东灵战俘,提着染血的刀和头颅,发誓要向顾怀疆报杀妹之仇。时隔十多年,他终究来了。
顾怀疆仰头,透过小小的一扇天窗朝外看去,一弯新月挂在天边。
“今儿初二了吧?”
顾述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啊,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可惜今年中秋不能在府中团聚,也不知道府里的月饼会不会做新花样。”
“月饼是吃不着了,为父尽力,让你们能回去吃桂花糕。”
桂花飘香的日子,正是金秋九月和十月,他这话的意思是……
顾述白一喜,抿唇微笑,“万事俱备,只等柳况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