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朔嘴角微翘,“顾侯府只送了陛下给长公主的礼,顾侯府的年礼怕是要再等几日了。只怕顾侯府从未像今年这样冷清过,父亲高兴吗?”
“高兴?啊,高兴……”
殷兖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转头看到殷姬媱,“你脸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为父看看。怎么会伤成这么一大片?”
他把那块白纱挑开,底下大片疤痕让他浓眉蹙起,当即不悦地看向殷朔,“为父走的时候叮嘱你们兄妹互相扶持,你妹妹如何会伤成这样?”
殷朔看向殷姬媱,与其等她告状,不如自己先告诉殷兖。
这件事迟早瞒不住,殷兖或许会为此动气,但绝不会打老鼠伤了玉瓶,为了殷姬媱和自己闹翻。
这一点他有信心。
他正要开口,殷姬媱却抢先道:“是我任性,大哥让我去做事我不小心伤到了头,就怨大哥,不肯看太医。大哥一直请太医来给我看诊,是我不肯敷药不肯诊治才留下了疤痕。”
殷朔一愣,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她这个妹妹在顾侯府住了两个月,昨日忽然回来了,进门便说她知道父亲就要回来,愿意和自己化干戈为玉帛,当做从前的事都没发生。
殷朔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但又不能拒绝,如果殷兖回来发现她不在相府只会更糟糕。
原以为殷姬媱必要在殷兖跟前告自己一状,不想她竟主动替自己遮掩过失,这是为什么?
殷朔从来不相信平白而来的善意,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警惕地盯着殷姬媱,忽听殷兖道:“丹阳长公主怎么不见?你寄信到闽中告诉为父这件事的时候,为父十分欢喜。只是有几件你母亲留下的遗物放在府里,未能及时送给儿媳。”
殷朔笑了笑,朝门外的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飞快跑去请丹阳公主。
“说起来,丹阳还未以儿媳的身份拜见过父亲,儿子这就命人带她来见父亲。”
他用的是带,而非请。
殷兖隐约觉得不对,待见到丹阳公主一身家居素衣进来,肌骨消瘦,不由诧异地站起来。
殷朔拉着他的手,“父亲请坐,丹阳是晚辈,理该拜见父亲。”
殷兖眉头微蹙,低声道:“论理如此,但君臣有别,公主下降臣子是不必如寻常人家侍奉夫君和翁姑的。你我是臣,她是君。”
殷朔笑了笑,看向下首的丹阳公主,她上前朝殷兖福了福,“见过老丞相。”
殷兖觉得气氛古怪,明明府里寄去的信告诉他殷朔和丹阳公主婚后夫妻生活正常,他却觉得眼前的儿子儿媳不像新婚夫妇。
倒像是一对儿仇人,谁也不愿多看谁一眼。
殷兖尚未开口,殷朔站在一旁斥道:“年关下你穿得一身缟素,今日又是父亲回来的好日子,你是安心要咒我相府么?”
殷兖心中一惊,没想到他会当众训斥丹阳公主。
再看殷姬媱一副见惯不怪的神色,只顾自己坐着抿茶,可见丹阳公主在府里的地位。
丹阳公主被斥骂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抬头冷冷笑道:“父皇驾崩未及三月,我身为女儿戴孝缟素有什么问题?难道驸马指望我一身丹红,和你们欢喜团圆地过年?”
“你……”
殷朔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殷姬媱悄悄抬眼一看,克制自己的面色假装毫不在意。
殷兖立刻劝阻,“好了,你对长公主应当客气些。她说的是,陛下的孝期未过,虽是新年也不可太过喜悦操办,应以节俭为主。”
说着走向丹阳公主,柔声道:“长公主下降相府之时,老夫尚在闽中,故而不得见礼。按照殷家的规矩,老夫有几样先夫人戴过的首饰想赠与公主,那是家母那一辈传下来的。”
殷姬媱笑道:“那些首饰是祖母给了母亲,母亲要传给儿媳的。连我这个……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机会拿到,大嫂可一定要收下。”
殷兖笑着点头,昔日那个雷厉风行的殷丞相,如今不过是个盼着子孙后嗣的老人罢了。
丹阳公主虽心中含恨,恨的也只是殷朔一人,当即便对殷兖点了点头,“多谢老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