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如花。
那笑容和他多年前见过的一模一样,还是她小时候天真的笑颜,一双弯弯的眼儿像盛着世间最美好的景致。
这些年过去,他以为玉扶变了,从那个天真烂漫的小毒仙,成长为一个即将登上大位的女帝,天真不似从前。
没想到变的不是她,而是他们两之间物是人非,她的天真只在真正爱的人面前展现。
那个人是顾述白,不是他昆吾伤。
“还没看够吗?”
顾述白忽然转过脸,朝一排柳树的方向看去,玉扶顺势一眼便看到了昆吾伤,“他怎么在那里?”
昆吾伤从树后慢慢走出来,“隔那么远都能听到我的脚步声,看来你离彻底好已经不远了。”
顾述白笑了笑,“耳力还没恢复,不过嗅觉一直没有受伤,我方才闻见了很大的醋味。”
昆吾伤面色一滞,向来混不吝的人竟然脸红起来。
玉扶看着有趣,又不忍心两个人一起打趣他,只好低下头掩着嘴。
这不笑比笑了还要让昆吾伤羞窘。
他忙从身后取出一封烫金请柬,“父皇在宫中设宴,让我陪你一起进宫。原本还要宴请世子的,我再三向他说世子身体尚未康复,他才放弃了这个想法。”
言下之意,昆帝这场宴席是冲着顾述白来的。
玉扶点点头,“我知道了,原本料想的时间就是今日,果然不假。”
她朝顾述白道:“大哥哥,我先推你回去,然后再进宫。”
昆吾伤忙接过手,“你也累了,还是我来推吧,反正世子受我照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顾述白斜他一眼,恍惚想到那些时日昆吾伤给他喂药喂水,不好意思再打趣他。
就凭这短短几日照顾的恩情,顾述白算是一辈子都欠了他了。
“昆君玥那里怎么样了?”
昆吾伤推着顾述白,玉扶走在旁边,三人一路交谈。
昆吾伤听到玉扶的笑,竟露出一个笑容,“东宫派人去向父皇禀告,说昆君玥的毒无药可治,希望父皇向你施压请你交出解药。可父皇那边拖拖拉拉,就是不敢来找你。”
玉扶笑了笑,“只怕不止是畏于北璃的国力而不敢,也有想给昆君玥惩戒的意思。你们西昆不缺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比起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昆帝更害怕的是一个夺权的太子吧?”
昆吾伤点头,“正是,不过碍于父子情面,父皇还是把陈大人找去问了一次。你们猜,陈大人怎么说?”
玉扶和顾述白对视一眼,后者道:“陈大人是北璃的贵使,口齿了得,又生得威风堂堂不苟言笑。我想他一定怒斥了昆帝的人一顿,并且表示如果就这么轻易解了昆君玥身上的毒,那北璃储君的颜面何存?北璃大国的颜面又何存?”
昆吾伤:“……简直一字不差,难道陈大人告诉过你们?”
玉扶掩口轻笑,“大哥哥只见了陈大人一次,两人交谈不过一个时辰,大哥哥就把陈大人摸透了。”
顾述白摆手道:“哪有那么夸张?只是有些固定的辞令,是从事外交的官员惯用的。和他多谈几句,很容易就能掌握他的套路。”
昆吾伤低声轻哼,“老狐狸,怪不得把玉扶骗到手了。”
……
陈景行从驿馆到七皇子府外迎接玉扶,随玉扶和昆吾伤二人一同进宫,顾述白目视他们离开。
月狐歪着身子靠在门边,嘴里不知道吃着什么,吃得两腮鼓鼓的。她含含糊糊道:“今天的宫宴可是场鸿门宴,你担不担心?要是担心就让我陪玉扶一起进宫,有我在谁也伤不了她。”
顾述白回头看她,只看到一片纷纷扬扬的白色渣子,原来是月狐边吃干果边说话,从嘴里飞出来的干果渣子。
他用手杖固定在地上,推着自己的轮椅离月狐远了一点,“大师姐,玉扶不是让你留下来照顾我吗?”
“可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呀。”
月狐得意地抿抿唇,“有我这个仙人谷大弟子妙手回春,你那点小伤还用担心么?”
顾述白正预备向她道谢,忽听月狐道:“当然了,主要还得靠你自己机灵,受伤后吞了玉扶给你的灵丹。你也不必谢我了,那瓶子里剩下的灵丹都归我,咱们就扯平了。”
扯平了吗?
顾述白觉得自己好像亏了。
他指指玉扶离开的方向,“大师姐是不是觉得七皇子府闷,所以想进宫走走?”
月狐嘟嘟囔囔,“怪不得昆吾伤说你是老狐狸,你看人还挺有一套的。罢了,他们都走了,咱们两都闷。一会儿月亮就上来了,我推你去花园看月亮如何?”
顾述白摇了摇头,“我也嫌七皇子府太小闷得慌,不如,晚上我们去一个大点的地方玩。”
一听说有得玩,月狐立刻眉开眼笑,“什么地方?”
“柳府。”
月狐这些日子一直被闷着,每日不是给顾述白换药就是诊脉,早就想出来走一走了。
她在仙人谷养成了天高海阔的性情,最受不得拘束,听说柳府是将门之家颇觉得有趣,唯一的遗憾是——
她低下头看着轮椅上的顾述白,带着一个伤残人士怎么玩得痛快?
“先说好了,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什么的,我可抬不动你这椅子。我只能揪着你后脖领子把你拎到空中,等飞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再停下。”
这样说着说着,她摸着下巴打量顾述白,想象顾述白的后脖领子被她揪着的样子。
比起欣赏美,月狐更欣赏被破坏的美,不如像顾述白这种级别的美男被毁掉形象的那种狼狈。
想想就觉得有趣。
顾述白笑道:“不会打起来,我们又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来玩的。”
月狐推着他到柳府门前,夜色如水,柳府一片宁静,只有门前两个褪色的红灯笼还亮着。
看起来不像煊煊赫赫的武将之家,倒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臣府邸。
“得了吧,人柳家的人才不想跟你玩呢!你不想想,顾家军和柳家军在边关那一战打得多惨烈,我可听说了,柳家兄妹为了这一仗都被贬职、夺权,备受其他几个军门打压。他们现在要是看见你,一定恨不得把你吃了。”
顾述白道:“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不过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十七年前,柳家最天纵英才的女将柳荫荫,就是死在顾家军的俘虏营里的。”
“什么?!”
月狐惊呼出声,随即推着顾述白的轮椅就要离开,忽听见身后府邸的门打开,有人朝他们这处大喝一声——
“什么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