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述白从屏风上取下衣裳,穿好中衣后边穿外衫边走出来,“哦,原来是这样。”
顾寒陌一愣。
这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原以为顾述白起码会有些担心才对,没想到他满不在乎。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大哥……早就知道了?”
“嗯。”
顾述白在他身旁坐下,随手拈起一块糕点咬着,一路奔波又空腹沐浴,这会儿是有些饿了。
顾寒陌差点跳起来,“大哥既然知道还放任他跟玉扶成天在一处?还敢一去边关就是好几个月?我现在想想当初天云破为何要激大哥出征,就觉得他是为了支开大哥故意这么做的!”
顾述白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我想他不是故意的,而是那个时候为了北璃考虑,只有我是最合适的出征人选。不过——”
他话锋一转,天云破此人心思难测,他也没有十全把握,“便是故意的也无妨,他想争取和玉扶相处的机会,这是人之常情。何况我没有损失,几个月的时间换来功成名就,名正言顺地迎娶玉扶。”
顾寒陌想了想玉扶的态度,神色缓和了些,她的确没有给天云破机会,顾述白没有任何损失。
可他这么云淡风清的,顾寒陌总觉得自己在狗拿耗子,“大哥也太大方了,万一真叫他趁虚而入了怎么办?”
“我和玉扶尚未成婚,他有权追求玉扶,若玉扶更喜欢他我便退出,这是君子之争。只要他不使什么阴谋诡计离间我和玉扶的感情,我又有什么可介意的?何况我相信玉扶也相信自己,自信天云破做不到比我和玉扶的感情更深。”
他将杯中的茶饮尽,修长的手指抹了抹唇角茶水,“好了,多谢三弟替我操心,我该进宫了。”
说罢抄起桌上的金牌,大步朝外赶去。
顾寒陌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大喊出声,“可是……大哥,你头发还没干!”
……
顾述白哪里顾得许多,一骑快马到宫门之外,翻身下马时随意用发带将长发一束,飘飘洒洒入得宫去。
御林军的将士不禁傻眼,以他大胜归来、即将与陛下成婚的身份,谁敢说他仪容不整不宜面圣?
何况是这等翩翩佳公子,便是披头散发也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令人仰视。
路上经过的宫女见到他都远远站住,躬身颔首,却又忍不住从眼底打量他,而后偷偷红了脸。
一直到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只有天青色的家常宽袍大袖飘飘摇摇,并发上那抹月白发带仙姿俊逸,叫人心动。
玉扶在长生殿中焦急地等待,瑶蓝都已经回来了,却迟迟不见顾述白。
瑶蓝在旁劝慰道:“陛下耐烦些,大公子回顾府了,想必是要梳洗一番才能进宫面圣。”
“我又不介意他梳洗不梳洗的。”
玉扶嘴上说着,目光仍然隔着长生殿的明窗朝院中望去,“当年在常州的山林中找到他和六哥的时候,两个人藏身山洞更无梳洗之法,我又不是没见过。”
她此刻就想见到他的人,旁的她都不在意。
“那时你还小,如今都要成婚了,怎么能叫你瞧见我蓬头垢面的模样?”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玉扶大惊,转过头正是顾述白站在后头,含笑如春风的模样。
她心中紧绷的弦顿时松散,飞快朝他奔去扑到他怀中,紧紧抱着他。
顾述白亦伸手揽她入怀,彼此间没有多余的话,只有心跳、呼吸,和气味。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致的,尽管数月未见,他们之间的默契从未改变。
瑶蓝忙一摆手,殿中伺候的人尽数退下,她顺手把殿门也关了,耳朵贴在门外注意殿中的动向。
旁的宫女也想向她学,被她一个眼色拦了下去,只得眼巴巴地朝殿中望望他们的身影。
玉扶把头埋在他怀里,故意一点力气也不使,整个人的力量都倒在他身上。他察觉到了,只是暗自笑笑,身形岿然不动。
玉扶抬起头,戳戳他的胸口,“你竟一点儿也没动。”
顾述白低头看她,这个角度看她的下巴越发尖削,瓜子脸清丽却未免叫人心疼,“你又瘦了,如何能将我撼动?不如你试着多吃一些,或许胖一点就可以了。”
“要胖多少?”
玉扶问了这话,忽然瞧见他嘴角的笑意,便知他在逗自己,“只怕我变成现在的两个那么胖也撼动不了你,哼,不玩了。”
说着就要起来,顾述白把手臂一紧,她就再也动弹不得。
到底又趴在他怀里,悄声道:“方才怎么不从正门进来?我站在窗子那里等了你许久,谁知道你会从后窗跳进来。”
顾述白眉梢一挑,“人到欢喜之时总想做点出格的事,我在外人面前不敢,怕人议论我居功自傲,年少轻狂。唯有在你面前才敢做真正的自己,早知你站在窗子那里等我,我就从前头的窗子飞进来好了。”
玉扶听了他的解释心生欢喜,“既然如此,那你下次再从后窗进来也无不可,只是别叫我担心那么久。”
她鼻翼翕动,嗅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青草气味,忍不住起身一看,见他穿着家常青色宽袍,头发也没束好。
一看就是沐浴后急匆匆赶进宫的,连打扮自己的时间都舍不得花,足见他心中牵挂她,一时一刻也不愿浪费。
她等候已久的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推着他在榻边坐下,“一路赶回来累了吧?让她们早些传膳,我亲自替你束发可好?”
顾述白向来只见怜珠、怜碧她们为玉扶梳头,从不知道玉扶自己也会梳头,还是给男子束发。
他不禁怀疑,“你会吗?”
玉扶得意道:“不会可以学啊,反正迟早也要学的。”
说着将他的发带解开,随手拿起妆台上的牛角梳替他梳洗,长长的发丝垂到腰际,别有一种冶艳。
她一手拢着他的发丝,一手持梳细细梳理,不禁道:“你还记得那年在顾侯府,有天夜里我们在屋顶上看月亮。那时我还小,怕黑,看到四面的树林风动便害怕,不过现在再也没怕过了。”
“是因为你长大了吗?”
“才不呢,”玉扶握着他的发束道:“因为那个晚上你的头发就像这样,沐浴过后散着,飘飘摇摇的。你说那些黑暗中风动的树木就是你的头发,自此以后我再看见鬼魅般盘曲的树木就只会想到你,如何再害怕?”
顾述白心中一暖,没想到自己当初一句戏言,她竟然记了这么久。
玉扶哎呀一声,“糟了,玉冠在那边匣子里呢,方才忘记拿过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顾述白的头发被玉扶揪着,而玉扶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发束梳好,这会儿要是放手就前功尽弃了。
两人谁也动不得,看着对方忍不住笑了。
瑶蓝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陛下,奴婢进来帮你拿吧?”
好个瑶蓝,竟然一直在门外偷听!
玉扶心中暗骂她越发大胆,却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命她进来。瑶蓝笑嘻嘻地走进来,把靠着墙那一侧的一只镂金箱子开起来。
那里头放着的都是玉扶要紧的物件,包括她许久不用的宝贝药箱。
瑶蓝从里头取出一方小小的锦匣,合上箱子时,顾述白朝那处看了一眼,不小心看到了一个眼生的物件。
那是一只小小的木雕人偶,虽然隔得远,顾述白还是一眼看出——那人偶是照着玉扶的模样雕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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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发的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