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冯缭他们还没有睡意,则坐在议事厅里守着,以便有什么新的情况出现,他们也能直接处理掉。
“大人什么时候察觉到文瑞临不对劲的?”郭荣看到奚荏将书案上摊开的地图收拾起来,忍不住拱手问道。
韩谦前后主持创建秘曹左司及缙云楼,是能追查到别人不易发现的蛛丝马迹,但郭荣听冯翊、冯缭他们的话,很肯定韩谦是在削藩战事之前,就已经注意到文瑞临有问题,他对这点还是很疑惑。
文瑞临当时不过是潭州马循身边的一名谋士而已,郭荣很好奇,当时的这么一个不甚重要的人物,怎么就会进入了韩谦的视野?
“削藩战事之前,我们就与文瑞临有过多次接触,而最初为了能在叙州站稳脚,引诱潭州能同意放开关禁,允许流民涌入叙州,韩谦对实际暗中负责朗州事务的马循,以及他身边的人都进行调查,只是当时能查到的信息十分有限。不过,马循在马寅诸子之中,并不突出,是在得文瑞临相助之后才脱颖而出,坐稳世子之位,这点是肯定的,”
奚荏说道,
“荆襄战事期间,文瑞临给守枣阳时的马循献策就有些失水准了,致使当时邓襄防线的东翼轻易的就被梁军打崩溃掉。不过,这些也不足以说明什么,或许文瑞临乃是擅权谋而不擅军略之人,但韩谦奉先帝秘旨‘潜逃’叙州时,差不多潭州所有人都被瞒过时,唯有文瑞临始终保持警惕,甚至文瑞临还在暗中散布‘削藩’传言,那就足以说明这个人不那么简单了。韩谦这才会在武陵城里,顺水推舟的将文瑞临连同后续的削藩大功都送给李普。至于为何就断定他是梁国奸细,那也简单。梁帝朱裕在荆襄战败后,曾亲自到汉水口龟山邀韩谦为梁国谋事。文瑞临是有些能耐,但要没有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在背后点拔,还不足以在削藩战事启动之初看透这一切……”
“啊!”
郭荣震惊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略带苦涩的跟冯缭说道:“大人与沈漾等人能在安宁宫的眼鼻子底下,使龙雀军成军,真非侥幸啊!”
郭荣对李知诰的身世之秘也是有深疑惑的,但他也知道分寸,并非他这段时间都陪在韩谦身边,就能像奚荏、冯缭这些人一般能知道叙州所有的机密之事。
郭荣看向冯缭,又好奇的问道:“冯大人应该知道,大人知悉此事后即刻动身返回叙州,在叙州进行更充分的动员,等到五牙军覆灭的消息确凿之后,再率七八千精锐沿江而下,增援金陵,将无需冒一点的险;而赤山会这边也照原计划疏散——冯大人刚才怎么不劝大人?”
冯缭一笑,说道:“大人当初潜入金陵之前,我们也劝过大人留在叙州坐看形势变化。这次也是一样,以符合叙州的利益出发,我们先疏散赤山会众,待回到叙州后等到确切的消息再出兵最为妥当,但那样的话,大楚留在淮西的兵马差不多都要被徐明珍与梁军联手打烂掉了吧?即便不管淮西百姓何其无辜,大人以往在谈及楚梁形势时,多次一再强调守江先守淮的重要性,就算李知诰未来极可能是叙州最大的对手,我们此时也只能先与他合作……”
郭荣是在金陵战事结束、韩谦返回叙州之后,才受邀到韩谦身边任事,冯缭他们不主动提起,他对太多的事情细节都不甚清楚。
冯缭又是一笑,说道:“大人说是要做奸雄,但不可避免还是深受先大人的影响啊。”
“有大人在,真可谓是世家不幸,大楚幸,”郭荣微微一笑,说道,“待五牙军进洪泽浦受到重创,我去见李知诰,劝说他与叙州合作……”
目前杨元溥与枢密院是要李知诰对巢州之敌的攻势保持既定的节奏不变,但左右五牙军一旦在洪泽浦受到重挫,李知诰在巢州城外会做怎么的选择,就不一定了。
李知诰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将八九万禁军及诸州增援兵马,第一时间后撤到舒州,以观后续形势的变化。
这样的话,大楚在长江以南、以及巢州、滁州的东西两翼犹保持强大的精锐兵力,再有叙州水营东进,保持长江水道的畅通、大江南北的衔接,徐明珍与梁军即便重创左右五牙军,也很难在巢州、滁州立足,最终还是将被迫收缩回去。
但是,巢州距离金陵仅有一百四五十里,左右龙牙军受创之后,李知诰怎么都要先请示延佑帝再有其他行动。
这也是距离金陵城太近的弊端,李知诰身为主将,却没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主动性。
而杨元溥在得知左右龙牙军受创于洪泽浦会做怎样的决定,郭荣现在掰脚趾头也能猜到。
以杨元溥偏执的性子,多半会下旨命令李知诰等将领强攻下巢州城,以巢州城迎接安宁宫叛军及梁军后续可能会有的攻势。
李知诰与诸将抗旨不从的概率极低。
这样的话,左右武卫军、右神武军等部以及池江黄鄂舒诸州兵等近十万大楚精锐,就极有可能落入安宁宫叛军与梁军密谋已久的死亡陷阱,最终难逃覆灭的惨烈结局。
目前应变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不管杨元溥下什么旨,他们都要说服李知诰率部放弃强攻极可能早已暗中变成硬茬的巢州城,撤回舒州,或者移师守备体系已经基本恢复、与金陵隔江相望的滁州。
而说服李知诰抗旨配合他们行动的关键筹码,便是李知诰的身世之秘,而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叙州水营也需要与李知诰合作,才能在江淮立足、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