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南岸京畿还驻有左右侍卫亲军及两部禁军共六万兵马,但这些兵马还是杨元溥登基之后从诸州兵里抽调精壮仓促组建,论老卒的比例、兵甲装备等等,暂时都还不及李知诰所率的左龙雀军、左武卫军以及被歼灭的右神武军。
不管有怎样的猜测跟猜忌,总不能先将锅给砸了。
而不管世家宗阀对韩谦有再大、再深的成见,却又不得不承认韩谦才是最有可能力挽狂澜的人选。
杜崇韬、周炳武虽然都是大楚名将,但手下没有可以信赖的嫡系兵马可用,也不敢说能渡江到北岸替代韩谦。
在沈漾、杨致堂、郑榆、韩道铭、杜崇韬、周炳武等参政大臣多次上书请求,杨元溥于十八日黄昏,最终在崇文殿下旨设立棠邑行营,委黔阳侯韩谦出任行营都总管、都指挥使,加兵部侍郎衔,全面负责棠邑、大刺山、滁河等地长达百里的防线建设,以及负责巢湖东岸浮槎山到扬州西翼捺山之间长约三百里纵深的战区作战。
同时还同意韩谦召集左广德军旧部及流民壮勇,新编步营协助棠邑等城,着陈景舟率人马物资第一批紧急赶往棠邑听用,而棠邑行营的钱饷兵甲以及战械损耗、营寨修造,暂时照两万正卒的兵额,由度支使司如数拨给,并另照前例先拨给十万缗开拔钱……
圣旨第一时间由枢密副使周炳武及内侍省少监姜获渡江到棠邑传达。
淮西形势会如何发展,还不得而知,但黔阳侯韩谦重返中枢,这时已成定局。
二十一日,韩道铭又请旨劳军,与韩道昌、韩钧、韩端、陈致庸等韩氏众人,与留在南岸督运粮草物资的冯缭会合后,一起乘船渡江前往棠邑见韩谦。
棠邑北距金陵城四十里不到,放晴之时,站在金陵城北城墙之上,都能隐约看到长江北岸的棠邑城的城垣。
此时距离年节就剩下十天,天气也到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长江水位降到最低。
金陵城北面的长江流段,江面仅有十一二里宽。
不过,从长江北岸到棠邑城还有近三十里的浅洼地,这些区域都还能看得出江水冲刷的痕迹,到处都沉积的淤泥,溪河在这些浅洼地蜿蜒的流淌着,也有不少湖塘泽地。
每到夏秋季江水漫涨时,这些区域又差不多都会被淹没,江水甚至会直接漫延到棠邑城下。
有的年份上游洪涝特别严重,棠邑城北面的土地,都会被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
这种特殊性,使得棠邑城外围即便有溪河流入长江,但河床也被淤积得极浅。
即便是滁州境内的主干流滁河,绵延五百余里,下游三五十里长的河道,看似都有三四百丈宽,但冬季时水位却仅有三四尺深。
叙州水营的主力战船,吃水足足深达七八尺,连滁河都进不去,更是没有办法通过其他的溪河,直接抵达棠邑城下。
韩道铭他们随冯缭乘船渡江,看到江心有四艘刚刚到达的列桨战帆船直接在涌动的波浪中下锚驻泊下来,完全无惧江浪的冲击,上百艘小型桨船从北面会聚过来,似要将这四艘列浆战船上的物资、将卒,转驳运往棠邑城。
看到这一场面,韩道铭心想难怪韩谦在奏疏里坚持要将北岸的防线扩大到西面逾四十里外的大刺山。
韩道铭在大楚或许算不上名臣、名将,但他对池州、京畿附近的山水也还了如指掌的。
大刺山北枕滁河,南依大江,特别南侧山势侵入长江,就使得南侧有好几处天然湾口吃水极深,可以作为容纳大型战船驻泊的水营使用。
韩谦很显然要在北岸的大刺山设立水军大寨,以确保目前是江淮唯一的一支水军战力始终处于他的控制之下,而不是将水军大寨设在长江南岸的哪个地方。
这时候有一艘乌篷船从滁河口方向驶入长江,乌篷船不大,在长江之中被江浪晃动得起伏不休。
长江之上的船舶,不管大小,都三五艘结成一队,悬挂叙州水营的战旗,唯有这艘乌篷船孤零零的渡江,船上隐约有数十将卒,却又没有悬挂任何的旗号,但叙州在江上的警戒船也没有过去拦截。
“那艘船上是什么人?”韩道铭好奇的问冯缭。
冯缭这几天留在南岸,除了必要的情报会传报过来,也不可能对北岸的情形事无粗细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彼此间是相向航行,很快就看到那艘船靠近过来,冯缭站在船首正想张口相问,便听对方船舱传来一声悲呛的叫喊:“将军咽过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