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生活也该有点着落了。
那名亲切的狱警关心的问道:“你家哪里的?就算是西藏,这些钱也该足够你坐火车回去了。”
裴振亨道:“我祖籍山东,不过我从前长年生活在燕城,家人朋友都在这里。”
“哦,那回家就花不了几个钱。你拿着这些钱正好可以出去买一身新衣服,打扮得焕然一新后再回家去,重新开始生活。”
裴振亨含糊应下,真诚的道了声谢。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他已经可以离开。不过离开之前,还有件事情必须要做。
裴振亨拿着领回来的八年前的东西,去了隔壁一间专用更衣室。
身上的囚服迅速脱掉,而且是脱得一干二净。这与八年前入狱时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也是要脱个精光。
他有种来去赤条条无牵挂的顿悟。
不同的是,这一回房间里搁了面穿衣镜,很周到体贴。
只是那面镜子里,只有一个光着脑袋的粗犷糙男。
裴振亨狼狈的移开目光,手脚麻利的从塑料袋里找出全套衣服穿上。再看镜子,便又是从前那般西装革履,人模人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
没系领带,领带倒是还在。
顶着光头却系条领带,那样子定然别扭又滑稽。
他便刻意留下了脖子下面的两颗衬衣扣子没扣上,衣领半敞着,喉结于是清晰可见,胸肌线条也若隐若现。这不修边幅的模样有些痞气,看着竟异样的性感,雄性荷尔蒙无声在室内蔓延。
就是可惜他的身材已经走样,壮了不少。衬衣穿在身上就有些紧绷,勒得他粗壮的手膀子难受。而且那衣服服帖在身上,结实的胸膛和腹肌自是显而易见。可也只能将就,因为总不能再穿着囚服离开监狱吧。好在外面还有西装,能遮一遮肉。
内裤没穿。
八年前的内裤还能穿吗?
没穿内裤的感觉不是很好。
裴振亨忍不住摸了摸屁股,想预先做一下心里建设。
然而毛料西裤挺括且垂感很好,垂感好的料子一般都有种冰凉的感觉。所以他一摸,屁股上就传来股冰凉感,菊花骤然一紧。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庆幸的是西装外套还够长,能遮住三分之一的屁沟子,而且也应该没什么人会盯着他一个男人的后面猛瞧吧。
所有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塑料袋因此瘪了很多,裴振亨翻了翻,将用不着的内裤和领带以及其他一些杂物也扔了。
钱夹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也毫不犹豫的扔进了垃圾桶。
这是女朋友送给他的二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然而物是人非,女朋友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东西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手表则戴在腕上。
手表与手机不同,一块好的手表注定了是永不过时的饰物。还能跟酒一样,越放越值钱。
有位著名的钟表大师说过: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买一块手表的话,劳力士手表是不二选择。
不过裴振亨认为,这句话对任何名表都适用。
他腕上的这块表是一块天梭库图系列的机械手表,2009年推出来的产品,在瑞士名表的五个等级排名中只能排在第四等,所以价格并不高昂。
而裴振亨之所以会选中它,只因为看中了它黑色的表盘、银色的表带,这样的配色阳刚又沉稳,一如他的人。
手机和打火机都揣进裤兜,其他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裴振亨两手空空的离开机关大楼。
嘎吱,嘎吱……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觉得这道厚重的铁门打开时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只是开得太慢了,慢得让他心跳加速。
抬腕看一看表,8:58,还好能赶在窦兴国所谓的吉时离开监狱。
那门还尚未完全打开,但裴振亨已迫不及待。他迈着沉稳的步伐,阔步走出监狱大门。
身后有武警大声道:“不要回头!”
他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径直往前走。
伴随着那道铁门咣当咣当重重合上的哳哑声,一道年轻的声音开心的喊:“振哥!”
杨小武扔掉烟头,从车前盖上跳下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跑过来。
见到这个人,裴振亨笑了。
裴振亨放下筷子,扯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快了,大哥,你的刑期很快就要坐满了,六年的牢狱也即将变成过去的一切,不会再来。”
窦兴国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好了,刚坐牢那会儿才叫痛苦。”
“外面的一切消息都被切断了,我看到的世界都是灰蒙蒙的,就像一团浓雾,我在雾中蹒跚前行。一路走来遇到的同路人,他们的眼神儿也都空洞而茫然,精神萎靡不振,不过是同我一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窦兴国说。
“这里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在机械的重复同一种生活。当这种日子成为一种习惯,我就像是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到什么时间就做什么事情,没有了喜怒哀乐,也很少有事情能让我提起半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