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这就出去传话了。她现在对方尚宫是心服口服的,没半点儿怀疑。怪不得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现在主子有孕,有个方尚宫这样的照料侍奉着,这一屋子的人就都有了主心骨了。
自己确实考虑不周,今天过节,主子虽然疲倦还是坚持待到了散席才回来,自己要是冒冒失失的把太医叫来,那不一样还要被人非议?主子今天的累不就白受了?今天见到贤妃病的那样重也都把冬至宴坚持下来,不肯在这个时候告病,给这个节庆添了晦气。
幸好方尚宫在。
谢宁小睡了一会儿,方尚宫就把她唤醒了,膳房已经把吩咐的汤水点心都送来了。如果说谢宁刚才只醒了一半,另一半还迷糊着,现在一闻着食物的香气,可算是整个儿醒过来了。
膳房果然没送些油炸的、甜腻的点心来。除了方尚宫吩咐的汤水,怕路远点心凉掉,直接连蒸笼都给搬来了。自然不是大灶上那种磨盘大的蒸笼,也就是盘子那么大的小蒸笼,揭开盖里面四样点心都热气腾腾的。
香气随着热气一起升腾弥漫,谢宁眼前一亮,她看见白菜卷儿了。
方尚宫笑着问:“喜欢这个?”
谢宁点点头。
方尚宫于是亲自挽起袖子,给她夹了一个白菜卷儿。里头的馅儿卷了剁碎的干贝、精肉、胡萝卜和香菇,吃起来香浓美味,而且正好是一口可以吃下的大小。
谢宁吃了两个白菜卷儿,方尚宫又给她挟了个小巧玲珑的萝卜丝烧麦。
四样点心里头只有一样芋头酪是微带甜味儿的,芋头蒸熟压成了芋泥再掺了牛乳做的,吃起来温滑芳醇,没有芋头的那股土腥味儿,也没有牛乳的奶腥味儿,就是觉得特别香。
吃了不少东西,再喝了几口汤,谢宁满足的捧着肚子:“这回是吃饱了。幸好先前去的时候多垫了几口才去的,不然宴上的东西真没有什么能吃的,我非挨饿不可。”
“以后时间久了也就知道了,这赴宴根本就不是奔着吃去的。这还算好的。过年时候皇上要宴请群臣时,那菜色才叫一个寒碜呢,不是炸的就是蒸的,连酒都是凉冰冰的,真吃了喝了,那些大人们非闹肚子不可。”
谢宁喜欢方尚宫不单单是她在生活上的照料无微不至,更因为方尚宫言谈中透出的智慧和胸襟都令她敬佩。
方尚宫来了之后她待在屋里也不会觉得孤寂烦闷,因为从方尚宫那里她可以听到许多事,典故,京城和宫里的风俗旧例,这些都那么新奇有趣,是别人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的。同时她心里的话说出来也有人可以听,可以解答她的许多疑惑。
谢宁说起今天在丰庆殿外遇到贤妃的事。
“看着着实病的不轻,走路都很艰难,还坚持待到了快散度的时候才走。”
“贤妃其实一直身子就不好。”方尚宫打开盒子把裁好的笺纸拿出来:“据说是先天不足,她七个月就出生了,从落地起就一直与药为伴。这也就是她生在勋贵显宦之家,有那个财力人力供着,才能活到今天。”“听说贤妃刚进宫时身子还没有现下这样糟。”谢宁抽了一张笺纸出来平铺放好,一边提笔临贴一边说:“今天看见她的时候我真吓了一跳。”
“深宫寂寞,和王府还是不一样的。在王府的时候贤妃想见娘家人,打发人传个话,第二天就能见着。皇上体恤她病弱,在很多事情上都待她格外宽纵。可进了宫就不一样了,宫规不可能随便为一个人破例,贤妃进宫不久后病了几场,就再也没有彻底好起来了。”方尚宫拿着竹刀替她裁纸,不无感慨的说:“杨家是她的靠山,可是她也需要替杨家尽一份力。象今天这样的场合,只要她还能起得来身,就一定不会告病不去的,哪怕身上难受,也得坚持坐在那里,占着皇上身旁的一个位置。”
谢宁心说确实如此,她最后走时应该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还不知道回去之后人怎么样了。今天这日子,谢宁这儿不会召太医,贤妃也同样不会在今天召太医过去,不管是否凶险都得硬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