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带着姜子,由观里的师父领头,一船挤挤攘攘的站满了人,就船后留个艄公的位置,别无空地。
在河上就能看到那处灯火通明,偶尔有几句清亮的戏声传来。是花旦,是个女人。
花旦的妆很多男人喜欢,妖艳却不风骚,每一丝眼神都在往人心口上挠痒儿。也有男人唱花旦,需要脸盘儿好,五官协调。首先,不能蒜头鼻子铜铃眼,那要是一上台,一瞪眼,孟婆都不带这样唱的,这样就是自砸饭碗了。
反正男人们是喜欢花旦,是台面上的事,还真的很少有人专跑到后台去偷看花旦卸妆。那是很不合礼法的,也耽误人家功夫。
现在是唱鬼的戏,今天的主题就是驱鬼避邪。
庙会的戏女人不能看,按理说,小孩也不能看,慢慢就没这规矩了,唱戏也就走个形式。反正,人们也不会认为听戏能听出个鬼出来。保险起见,大人有心就给孩子衬衣里贴张白泽图,没想到这茬儿也没事儿。
姜子他们是道长带来的,如果真的有鬼也不用怕。道长会顶住的……
这时戏台上一共三人,两个男人扮鬼差,一个牛头一个马面。其实传说牛头马面其中牛头是在阎王爷旁边的,可是谁让牛头马面叫起来顺口?女子扮的是上吊死的女人,被二人带到阎王爷那里申冤去。
途中路过城隍庙,土地庙。一过一唱,声声泪下,听的观众也是长吁短叹。
后来遇到一个判官,判官喝的有点高了,牛头马面没有办法,只能带女子见阎王。后来要经过十八层地狱,但是十八层地狱这一大段就舍掉了,大家都忌讳修罗这词,虽然怪物叫上去更好听,但他还是修罗啊!直接面见了阎王。
传言阎王生前是清官心愿未了,留在阴间继续为世间断清白。阎王的衣服一定要是蟒袍,乌纱帽,挂玉带。黑白脸,在台上,一拍惊堂木。
“吒”一声,惊醒台下观众。
接下来是阎王唱白,几声下来,人们就知道这是个老戏子,唱的有味道。
然后女子将事情原由从头到尾一一唱出:“……民女本是农家女,天生俏丽爱梳妆……怎料无良县爷子,逼得奴家从他意……可怜父母愤难平,一状递到天子脚,哪知梁下不低头,被他毒害隔阴阳。民女无颜存世间……”
这时阎王一声响亮:“哇呀呀,来人,押来被告。”
就有了县爷子阳间下地府,两人一一对质,阎王查明清判。判他直接入十八层地狱……人们反正都知道十八层地狱什么样子,也都深切体会到这种刑罚的可怕。
后来县爷儿子心有不甘,大闹地府。阎王爷直接推出了狗头铡,一刀铡了。
这样,这场戏才算罢了。
但是不对劲的是,唱县爷儿子的人在台上,久久不下台,低着脸。
观众也渐渐发出惊疑声。
有人慌忙跑去后台告诉班主,那阎王爷妆还没下,夺下宝剑,拿着家伙直接再上场!
一拍惊堂木,“吒,台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随后,牛头马面也上来,拿着法棍,班主是位中年人,在下面提着心吊着胆。
台下鸦雀无声,静噎口水。
那人脸上水滴答答的往下落,头发都湿透。众人心里大概有数,大概是个淹死鬼。想一想,哪片水没有几只淹死鬼。
那人突然开口:“我本是一家地主长工,后来因为发现地主小妾与书童不轨之事,被沉下水,这些年也没个人让我抓住我好投胎转世。最近几年,我想明白了,我要那地主一家血债血偿!”
“嗯~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有失不妥,杀人偿命却是有理有据。只是这样,我~还要责罚你报复过重~”台上阎王爷一拍惊堂木,食指中指像水鬼一戳。台下一片喝彩。
水鬼一听,声泪并下道一声:“大人,你听我讲。地主一家虽死却非小人所为。前几年有一伙贼人专劫大户人家,处处行凶,次次都投我河内。其死法蹊跷,非兵死,非勒死,非毒死就是被水淹死。投于我河,怪于我头。这样我,怎么投胎?怎么轮回?岂不就是游世之恶鬼?”
“嗯~既然如此,那何人所为你可知晓?”
“小人不知!那是一伙流贼,处处得手,处处挪地。”
“既然如此,你且退下,以后安分守己,多做善事。此事日后再表,你若无假,定会清白!”
“是,小人谨记,小人告退。”
说完,水鬼退下,阎王爷一摸头,汗卸妆一半。台下一阵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
回去时候,道士在船上大讲特讲,说那是好鬼,生前……巴拉巴拉的一大堆话。姜子扶在船沿,透着渔火往下看,小鬼在招手。
江文也趴过来,盯了好久,看不出什么,笑眯眯的说:“看来要去考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