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回头看着鲨船来往海上收拾阵亡旗军尸首运到一艘大鲨船上,轻轻拍拍没被打坏的船舷,对邓子龙道:“走,去看看有什么收获。”
甲胄、火枪、弹药以及食物和淡水不用多说,陈帅最关心的是火炮和货,由马尼拉运往美洲的货物。
货物自有家丁去清点,陈沐则围着船上火炮、各式战时用具仔细观摩,边让旗军拿着皮尺测量各项数据,随军书记员则拿笔记本严谨记录。
舰用长炮皆为重炮,换算下十二磅炮居多,还有几门十八磅炮甚至更大的炮。
船首船尾四门火炮的炮弹很沉,比赤海舰最大口径的火炮还要大,挨打的也就是铁甲舰,如果石弹换成铁弹轰在赤海舰上,恐怕会被砸个大窟窿。
有些旧式重炮的首尾比例依然相等,但也出现像南洋炮一样首窄尾宽比例更加科学有助释放膛压并节省重量的形制,这种形制在另一个世界被称作红夷炮。
陈沐在这艘船上看到西方科技的快速进步的原因,进步源于他们不曾间断的战争与贸易,这个过程中不同文化互相吸收,生存压力迫使进步。
这种交流在势均力敌时对科技攀升最为有利,明朝也在进步,但不存在势均力敌。
“知道为什么我总防着西夷?像这样的仗,他们一直在打。”陈沐对着青铜射石重炮的炮口看着,抬手敲敲炮壁,道:“双屿岛,大明得到佛朗机和鸟铳,仿制,一用用了几十年。倘若没有关炮,今日一战,我们得了西夷大炮,回去接着仿制,但没有关炮、没有鲨船,就打不赢这场仗。”
“造佛朗机难么?不难,比造一座钟容易得多;但这东西难么?稍难了点,它耗费工时,要削炮膛。”
“这个时代属于大海,海和船把天下连做一体,他们不断交流,愈发强大,我们如果在家里待着,早晚有一天要挨打。看上去濠镜夷人孱弱极了,虽然船上铳炮齐备,但不过几百人,挥手便可踏平。”
贸易、土地,只是大航海的馈赠,不同文化、技术的交流,才是大航海时代真正的意义所在。
能抵达东方的欧洲人太少了,对明朝乃至清朝前期都无法形成压力,中国只需要打败他们的陆战队,而欧洲人抵达东方就已经克服极大的困难了,他们站在濠镜哪怕只走一步,在背后都要付出百步千步的代价。
看上去蹒跚学步的欧洲人在明朝看来一推就倒,欧洲人远渡重洋就好比陷在深坑,只有两只手扒在坑边用力,明朝人只能看见他们的手,只需要踩一脚就能让他重新坠落。
再强壮都没有用。
可他们爬坑越来越熟练,总有一天是要一跃而起站在你面前的,到那个时候,灾难就会降临。
主动吸收与强迫接受的意义与代价是不同的。
“拥有广阔土地与数不尽百姓,大明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立在圣巴布洛号船首的陈沐张开双臂,对着骑士船首象像拥抱整个世界:“从吕宋开始,这是大明的航海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