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这才去拉林淡,将她送出草棚后悄悄塞给她一个荷包,低声道:“好孩子,这是今天的工钱,你偷偷拿着别声张。”
林淡正想把荷包塞回去,老妪已急急忙忙走进草棚,里面很快传来女子的叱骂,似是嫌老妪今日赚的铜板比昨日少了。这哪里是来学做菜的,竟是来当祖宗的。
林淡摇摇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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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林淡依旧躲在后院练习刀功,伤痕累累的指尖接触到食材或刀身后总会产生刺痛感,令她频频皱眉。切完一根胡瓜,她捡起厚薄不均、粗细不等的瓜丝看了看,终是无奈叹息。
“淡儿,”躲在角落观察良久的齐氏慢慢走出来,柔声道:“烹饪是一件快乐的事,别让自己背上包袱。这菜咱们不切了,先歇一阵儿好不好?输给严朗晴不怪你,谁还没个发挥失常的时候。”
林淡微微一愣就明白齐氏定然是想岔了,以为她输给严朗晴便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无法再拿起菜刀。但林淡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刀功她还能再练起来,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娘,我没事,您别担心。”她并未过多解释,而是坚定道,“总有一天我会把我们失去的一切都挣回来。严家菜做不得了,我便学做别的菜,天下那么大,总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诶,好好好,你能想通便好。别切菜了,快去睡吧。”齐氏摸摸女儿的脑袋,面露欣慰。女儿最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却也越来越坚强果敢,仿佛风吹雨打都不怕一般。
“好,您也早点休息。”林淡把齐氏送回房,自己却站在廊下许久未动。在这凄清的夜晚,她不自觉便陷入了回忆,但这回忆却不属于她,而是来自于那个不知去了何处的“林淡”。
对方留下了浓得化不开的遗憾和不甘,却也留下了一份深藏于心的情感。她原本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爱玩爱闹,却绝不爱烟熏火燎。林宝田几次让她学厨,都被她哭着喊着拒绝了。却有一日,她无意冲撞了侯府里的大小姐,差点被打板子,是偶然路过的小侯爷救了她。小侯爷温柔的笑容从此成为她的执念。
她问小侯爷你喜欢什么,小侯爷玩笑道:“我爱吃。”于是第二天她便脱掉漂亮的衣裳,穿上灰扑扑的围裙,走进厨房,一学就是七年。她从来不爱下厨,她只是为了让小侯爷多看自己一眼而已。
林淡无法认同她的做法,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这是最可悲的。若是那人离开或厌弃,留给你的只有脚下的万丈深渊。
林淡如今要做的就是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摔了也好,伤了也罢,便是爬,也总有一日能爬到终点。原主是个厨子,那她就继续做厨子,天下美味无穷无尽,不愁没地方学,也不愁无师可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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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林淡便跟着老妪学做豆腐丸子。老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游手好闲,二儿子幼时便得病死了,三儿子是老来子,如今才满七岁,还是嗷嗷待哺的年纪。为了养活两个儿子,老妪起早贪黑卖豆腐丸子,委实过得辛苦。好在她手艺绝佳,倒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大儿媳说是要跟老妪学厨,却总爱偷懒耍滑,于是店里的脏活累活全都归了林淡。早起煮豆子、剥豆皮、点豆腐,都是她在干,来回还得担一百多斤水,差点把她的腰给压弯。但她从来没抱怨过一句,只要能学到东西,再苦再累也不怕。
林淡摆手道:“我说的养活可不是那种养活,你们怕是误会了。大娘,当年您教我一道菜,如今我便教您三道菜,学上手了便可多招揽一些生意,再把以前红红火火的日子过回来,您说好不好?”她边说边把磨好的豆浆用纱布反复过滤干净,倒入大锅里熬煮。
俊伟男子一言不发,却早已接过磨豆浆的活儿干起来,目光片刻不离地看着侃侃而谈的林淡。
林淡把香菜、小葱、榨菜等配菜切成丁,又把芝麻、花生用油煸炒爆香,入钵捶烂,放置在一旁待用,徐徐道:“您一年到头只卖一个菜,客人吃久了便不新鲜了,生意自然冷清。您点豆腐的手艺非常好,何不多做几道豆腐菜?我现在教您的这道菜是我从富顺县学来的,叫做豆腐脑,又名豆花,是豆腐的半成品,滋味却丝毫不比豆腐差,有咸甜两种口味。您这家店紧挨着官道,天南海北的客人都有,北客来了您请他们吃咸的,南客来了您请他们吃甜的,春秋冬三季吃热的,夏季放在井水里冰镇,吃凉的。豆花原本没有滋味儿,调味全靠酱汁,这酱汁的种类也很丰富,咸酱汁有麻辣味、香辣味、酸辣味等等,甜酱汁有蔗糖味、红糖味、麦芽糖味等等。一碗豆花配两勺酱汁,只这一个菜,您就可以做出千百种口味,轻易满足任何客人的需求,可不比单纯地卖豆腐丸子好得多?况且豆腐脑简单易做,卖完了不需三刻钟便能再熬制一大桶,现吃现做,客人无论何时都能吃到最新鲜的食材,岂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