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桶嘭一声歪倒在地上,井水倒了一地,一个镇抚兵在旁边边踢边打,又挥起刀鞘朝地上一个抢水的人头上用力打去。
杨光第头上一阵疼痛,赶紧用手护住头,趴在地上呼呼的吸了几口,除了水之外还有泥巴味道,眼看吸不起来水,杨光第飞快的跳起来,提着五个揶瓢往亲兵司跑去。
身后轰一声爆响,杨光第赶紧回头一看,只见对面八贼阵线的人丛中腾起一道烟尘,周围的流寇被打得东倒西歪,周围人纷纷跑开,就如同被炮弹炸出一大块空地。
“八贼又被炸死啦1
杨光第高兴的叫了一声,烈日暴晒下的驿路石板有点烫脚,但杨光第不怕,光脚啪啪的拍在石板上,路上往来的都是他这样的民夫,主要都是打水的,旁边就有水田,水田里面有大量车架,既有损坏的也有完好的,杨光第不知道是谁推下去的,水中还有不少死去的人畜尸体,所以军官是不让士兵喝的。
前方路面上坐了一地的士兵,全都身披重甲,在阳光下一片耀眼的反光,西面驿路上则是运送下来的伤兵,在那里大声的叫喊着。
杨光第记得位置,准确的找到了徐伍长,几个士兵穿甲不能起立,纷纷朝他挥手。
杨光第一屁股坐到地上,士兵伸手来要自己的揶瓢。
个子最大的徐伍长由于体型最大,主要司腰太粗,没法直接坐在路面上,所以下面垫了一具田里捞起来的流寇尸体,他忙着喝水,微微起了一下身,接到揶瓢又一屁股坐回去,下面咔嚓声响,尸体嘴里竟然喷出一股血水来。
徐伍长可不管这些,他急急摘了铁面具扔在一边,露出流油的肥脸,抓到揶瓢就咕嘟嘟的把水往下灌,片刻功夫揶瓢就见了底。
“徐军爷,我这罐也给你。”
杨光第从背后腰带上取下揶瓢,递给徐愣子。
徐愣子二话不说,接过又是一通猛灌,杨光第蹲在旁边看着,这位徐伍长体型惊人,即便在亲兵司的这一群壮汉里面也很惊人,身上穿的铁甲怕有六十斤,辅甲都比别人的大,盖到膝盖上的战裙可以当别人的长裙,由于天气闷热,这位徐伍长把战裙拉到两侧,而且还悄悄取掉了两侧膊甲,就坐在屁股下面,这样多少能凉快一点。
徐伍长把刚才的过程重复了一遍,他仰头喝水的功夫,左翼的炮兵又开始炮击,炮声很密。
杨光第听了听道,“咋才停这一会。”
徐伍长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继续喝水,这次喝完后停了停,舒服的打出一个水嗝。
“徐军爷,我又去打水去。”
徐伍长又嗝了一声,摸摸肚皮道,“你这娃勤快,个头也还成,打完仗来亲兵司当兵来。”
杨光第摇头,“我要当骑兵。”
徐伍长眼睛一瞪,“骑兵啥用,砍人就得亲兵司。”
“徐伍长你杀过多少人?”
徐伍长愣了半晌,随即把头埋下,开始一个个张开手指头,张到四个的时候又愣住了,随即把手合上,又重新开始张指头。
“七个”旁边一个士兵道,“伍长,你上次算的是八个。”
“八个?”
徐伍长眼睛不停的眨着,肥脸上汗水不停的流。
“八个还不如我家总甲杀得多,他杀了十一个1
杨光第想想后补充道,“光在和州就杀了十一个。”
徐伍长瞪着眼一拍大腿,“有这般的好汉,怎地不叫来亲兵司?”
“庞大人让他管婆子营去了,说只有他管得好。”
徐伍长摆摆手,“那怎行,我认得庞大人,定要让庞大人把这好汉调来跟我砍人。”
杨光第还要再说,突然嗵一声变令炮响。
右侧一声暴喝,“亲兵司预备1
几名传令兵飞快的跑动着,百总在跟几个旗总部署,朝着北边不停指指点点,各小队长则不停的督促士兵,地上的重甲兵纷纷整理甲仗,有些悄悄取了辅甲的,赶紧让别人帮自己把辅甲穿戴好。
徐愣子明显有点慌了手脚,面甲几次都没挂好。
杨光第赶紧帮忙,面甲总共六个挂钩,都是挂在头盔上的,最后还要用带子系紧。
刚刚绑好,便响起一声天鹅音,驿路上轰的一声响,数百名重甲兵齐齐站起,杨光第退开几步,停下时看过去,徐愣子高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阳光。
几乎没有给整队的时间,鼓声随即响起,四百名重甲兵发出轰轰的踏步声向北前进。
杨光第兴奋的搓着手,看着亲兵司的队列在起伏的地形上缓缓推进,成片的长矛举在空中,士兵们高壮的背影晃动着,掩护大腿的战裙随之荡来荡去,一片麟甲抖动的叮叮声。
晃眼间突然看到徐愣子的肩膀,杨光第猛一低头,两只膊甲还在那尸体上放着,赶紧捡起大声喊道,“徐军爷,你的膊甲1
杨光第挥着绵甲,前方炮声隆隆,重甲兵的队形里喝令不断,哪里听得到他的声音,眼看着队列往北远去,杨光第往周围看了一眼,总甲在忙着指挥人搬运伤员,其他人各自忙碌,杨光第怪叫一声,在水田边捡了一把腰刀,提着两个沉沉的膊甲向北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