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出来,屈培骆是很想去见见公主的,也示意过赵成去通报一下,赵成回来对屈培骆禀报,说公主言: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诗,是好诗。
隽永上口,让人回味。
虽有遗憾,但屈培骆还是笑着离开了,他虽说不知道公主之前失踪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早就确认得知公主身上无伤,同时也是完璧之身,这两样在,足矣;
而公主显露出来的才情,则算是这一场政治联姻的意外之喜吧。
屈培骆走是走了,
但他带来的兵马,却大部分留了下来,皇室别苑内外,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可谓是防守森严。
赵成回到公主面前复命,说屈培骆已经离开了。
只不过赵成没添油加醋说其他的,因为他看见公主正盯着她先前亲自写的那幅字在看,就是先前自己转告给屈培骆的那两句诗。
是公主写的,但赵成觉得,应该不是公主作的。
……
过年了;
在过年的这一天,一条很不好的消息传来,那就是镇南关的薛让部哗变,若非年尧将军行事果断及时让大楚皇族禁军入镇南关接手了城墙平息了骚乱,燕人很可能就趁此机会打入镇南关了。
这一日,赵成发现皇室别苑外的青鸾军进行了大规模的换防,原本看起来甲胄鲜明一致的兵马被成批次地往北方开拔,随后,则有一支支私兵模样的队伍开始取代了先前青鸾军的防区。
听孙公公说,是因为北边战事燕人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屈氏的青鸾军不得不再度北上,新换上来的,则是以屈氏地方辅兵和屈氏麾下的那些个奴仆家族的私兵。
同时,一群屈氏供奉住进了小院外围,这些供奉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赵成混过江湖,知晓这群人是真正的强者。
搁在江湖里,那也都是能混出名号的人物。
所以,此时皇室别苑的防卫,和先前相比,应该是外松内紧了。
这也自然,就算是有贼人,也不大可能调集大军攻打这里,小股贼人的话,莫说很难渗透进来,就算是渗透进来了,以小院外围的这些屈氏供奉的实力,也无法再伤害到公主丝毫。
大年初一这天,公主发下赏赐,所有小院里的太监宫女全都早早地在公主寝殿门口站着,待得公主出来后,一个个地上前说一句吉祥话,再从赵成手里接过红包。
随后,公主回寝殿继续休息,赵成则留下来再单独收红利孝敬。
先前当着公主的面发下去的红包,都得抽出一成多来,再交给他。
大家伙倒是交得心甘情愿,这本就是宫内约定俗成的规矩了,主子的赏赐,给你是给你了,但你休想吃独食。
收完了大家的孝敬后,赵成又马不停蹄地去外院寻到了孙公公,孙公公那边也是刚和那些大内侍卫打过了招呼,才回来。
赵成将一包银钱放到孙公公面前;
“干爹,这是您的。”
随即,赵成又掏出一锭银子单独放在一边,推了过去,道:“这是儿子我这一份。”
孙公公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
“数不对吧?”
赵成马上跪了下来,手指指天道:
“好叫干爹知晓,这是刚刚收上来的,儿子没敢有丝毫藏匿。”
虽说当太监不久,但赵成可是个剔透人,他知道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按照规矩做事,还不到他捞银子收好处的时候,自是不可能在此时犯糊涂。
孙公公笑了笑,道:“杂家不是说少了,而是说多了。”
说着,孙公公伸手将那一包银子推了出去,转而将赵成先前自己掏出来的那一锭银子收到自己面前。
“干爹这是何意?”
“何意?就是这个意思,宫中太监宫女们日子不易,总得为自己存点体己银子,等年老体衰后外放民间还能置备几亩薄田把老给自己养喽。
所以,你可知他们为何分润上头银子时这般痛快麻利?”
“还望干爹赐教。”
“唉,在贵人身边做事,就算是再小心谨慎,也难免会犯个错,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真的一直不犯错,但万一哪天正好碰上贵人心情不好非要寻你一处错呢?
这银子,说是孝敬,但其实就是买命钱啊,给出去了,也不是白给的,收了人家的孝敬,等以后人家犯错时,你得帮他打点,你得帮忙在贵人面前说好话。
重罚变成轻罚,死变成重罚,实在是罪无可赦,你还得帮忙搭把手他家里。
这世上,可没有白收的银子;
听说,你是救过公主的,公主也将内院的事儿交给你在管,所以,你是在公主面前可以说得上话呢,是能有那个面子卖一卖人情的。
内院人的银子,自然是你收,日后这人情,自然也得你来卖;
我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以前在宫里,也从未伺候过公主,所以,我没这个资格收这笔银子。”
孙公公举起赵成单独给出来的那一锭银子,道:
“至于这个,你喊我一声干爹,就当你这当儿子的给我的孝敬,我是该收的,杂家在宫内,其实一直也没混出个什么人样来,但好歹熬出了辈分,你跟了我,至少让你以后在辈分上不会吃亏。
杂家收了你的孝敬,按照规矩,等你以后升了缺儿,杂家会为你置办一身行头,等你找到了对食,虽说宫女不兴外头民间的彩礼,但总归得置办点儿首饰的,杂家也得出一半。
这钱,收得明白,收得踏实;
该是我的,我就要,不该是我的,我就不要。
小贼,记住喽,以后在主子身边做事儿,手底下管着一大帮子人的时候,就得这么着;
让底下人孝敬你时,是心甘情愿的,而不是背地里咬牙切齿的。
银子是银子,人情是人情;
但自古以来,
银子离了人情就凉心颤,
人情离了银子就立不住。”
赵成闻言,马上重新连磕三个头,磕得邦邦响,
诚声道:
“多谢干爹教诲,儿子受教了!”
孙公公伸手将赵成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
“你干爹我从宫里到这里,算是发配过来的,但你,以后还是有机会去宫里的,好好做事,好好做人;
咱都是没根的人,
但咱就越是要争这一口气,得活出个人样儿来。”
“是,干爹。”
“银子,先放我这儿,你抱着跑来跑去,不像个样子,待会儿晚上我给你送回去,对了,范家玉器行送来了一对翡翠白菜,你去那边找俩人提过来,给公主送去,翡翠能安心凝神。”
“是,儿子知道了,儿子这就去。”
赵成起身,和孙公公告辞后就出去了。
出了内院,再过外院,算是进入了皇室别苑的中间区域,外围是一圈又一圈的各路兵马看护,中圈则是以范家人为主的各路商行匠人在布置陈设行头,以期在元宵那天的大婚可以红红火火精致夺目。
没办法,谁叫那位燕国的六皇子大婚之后,无形中提升了其他国家皇室大婚的需求和规格。
“翡翠白菜在哪儿呢?”
赵成询问一名范家管事。
“回公公的话,在那辆马车上哩。”
赵成闻言,按耐不住,自己直接走了过去,只见那辆马车四周有七八个范府护卫守卫,足以可见这对翡翠白菜之贵重!
“让杂家先瞅瞅。”
做公公前的赵成就是贪财的主儿,但这种真正稀罕的物件儿,别说有了,就是连看都很难看到一眼。
今儿个,一来是孙公公那里对他说的话,让他兴致很高;
二来,他毕竟还是个少年郎,少年心性还在。
故而,
赵成没用人搀扶,
直接翻上马车,掀开了车帘,外部的光亮透了进来,里面的两尊翡翠白菜当即反射出让人迷醉的光泽。
但赵成没有迷醉,
且不仅仅没迷醉,
更是差点吓得他胯下那活儿近乎要重新立起来了!
“我………”
赵成手指着两尊翡翠白菜中间坐着的那个男子,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震惊。
而那个男子只是伸出一根食指,
放在唇边,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