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正好,一起吃早饭吧。”
早食很简单,确切地说,府邸内没生火,是从外面买来的现成的。
郑凡和瞎子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郑伯爷吃的是面,
瞎子吃的是粥,
面前还摆放着很多历天城的特色早点,很是丰富。
“主上,那三个浑门中人属下审讯好了。”
“嗯。”
瞎子的审讯能力,郑凡是不意外的。
“他们确实是浑门中人,浑门中,没有门派称谓,也没有祖庭的说法,因为他们做的,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活计,所以不可能有明面上的山门,怕被寻仇。
他们的老巢,在曲贺城。”
“曲贺城的?”
“是。”
“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他们的师傅,浑门中号称茶散人,被密谍司的人抓了,现在就关在历天城的大牢内。这个茶散人牵扯到一起军资贪墨案,会被押送进燕京受审,他们三个,打算在途中救自己的师傅。”
“倒也算是有情有义。”
“不然,是因为他们的师傅将属于他们所有人这些年行骗来的财货,都秘密藏在了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只有他师傅本人知道。
他们自己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不会管那老东西的死活。”
“唔,真实。”
“浑门骗术很多,主上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经对自己下了骗术,就是让自己绝对相信自己的新身份,然后在行骗时,可以做到绝对逼真。
先前,他们其实是在天虎山下练习,练习后,他们就进酒肆吃东西了。”
“有点绕啊。”
“纯粹是个运气概率,只能说,太巧了。”
“呵呵。”
“他们的练习,也是为了找出一些问题,这其实也是一种自我催眠吧,但效果太好了,导致那个将自己催眠成剑圣徒弟的女人,一门心思地想要看剑圣的剑。
这是一种,自我催眠。
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密谍司的人,所以不能有丝毫露怯。”
“赌得还真大。”
这是想以自己的名义去提走那个茶散人,好一招瞒天过海。
“属下觉得,这三人,可以暂时留着,以后说不定会有用。”
“茶散人,在大牢里?”
“是。”
“要一起收了么?”
“属下觉得,可以。”
“待会儿让高毅去提人,怎么运回去?”
“让历天城驻军派人押送回雪海关即可,陈大侠可以来负责。”
“他?他很好骗的。”
“那是以前。”
“算了,陈大侠这次跟过来,是想跟着剑圣学本事的,让高毅带一百亲卫押送他们回去吧。”
“好。”
历天城会不会放人,郑伯爷觉得这个没多大问题。
只要自己能马上离开这里,历天城太守大概率什么要求都能答应。
“富顺耳呢?”郑凡问道。
“属下没问他调查出了什么。”
“一并押送回去。”
“是,主上。”
郑凡点点头,将面汤喝完。
放下碗,
道:
“收拾收拾,我们也抓紧时间出发吧。”
……
燕京,
皇宫,
御书房。
如果说朝堂,是大燕的权力中枢,那么此间御书房,则是整个国家最为核心权力的象征。
如果是一个弱势的皇帝,御书房可能是一个摆设;
但当今圣上很显然和摆设没丝毫关联,
每天,
从这里发出的意志,都将被整个中枢诸多文武细细揣摩。
天威难测,
在这位至尊身上,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御案后,
燕皇将一份折子丢到了一边,
身边伺候的魏忠河马上将折子捧起,送到下方宰辅赵九郎案前。
很多时候,御书房内基本就君臣两个人在批阅一些奏章,赵九郎出身微末,是燕皇一举提拔起来的,若非有镇北侯靖南侯在前,可能,要说到大燕的君臣相得,就当属这位宰辅了。
赵九郎打开折子一看,发现是颖都太守毛明才送上来的。
这一个月来,颖都来的折子比往常多了数倍。
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叛乱的事或者是请御笔批诛谁谁谁,而是说的望江水患。
眼下,雨季还没到来,但已经有了一些征兆,毛明才上书请朝廷加批下一季的军资口粮以得分润出来整治河工。
赵九郎闭合上了折子。
燕皇笑道:
“毛明才,确实是个做事的。”
赵九郎附和道:
“是。”
颖都叛乱的事,以孙太傅重新出山整治而做了收尾,毛明才并未继续盯着这些事,而是着眼于河工方面。
确实当得一个封疆干吏称谓。
有些官员,在朝堂倾轧时,不遗余力,而在俗务上,却能推诿就推诿,这种人,于国无益。
“陛下,望江河工,原本是司徒家每年都必须治理之要务,这两年因为战事,耽搁了,若是真如毛明才所言,我们自当早做防范,三晋之地正在休养生息之际,可不能再遭水患折腾了。”
大燕现在面对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对三晋之地的吞并,进展得实在是太快了。
原本,打下一半,慢慢收拢收拾,还没问题,但奈何野人入关一遭,最后迫使靖南侯再度挂帅直接将整个晋地都打了下来。
这样一来,大燕将负担整个晋地的防务和治理,基本上都是从燕国这里往晋地输血。
现在,已经不期待短时间内晋地可以回笼反补燕地了,只求晋地早些恢复一点元气,减轻一下燕地的负担。
“着工部派专人,主持河工之事,再命毛明才,启用昔日成国工部官吏以及有治江经验者,一并参与。
爱卿去安排。”
“是,陛下。”
“着五皇子姬成玟观风工部,他不是向来喜欢那些东西么,这次,朕就给他一个机会,朕的大燕,不养废物王爷。”
“陛下,是让五殿下即刻汇同工部的人去颖都么?”
“不急,平野伯快要入京了吧?”
魏忠河马上回应道:“回陛下的话,应该是快了。”
“工部那边还需要时间准备,户部那边也需要额外加备下一季向颖都的粮秣军需,等平野伯返程时,让成玟和平野伯一同回晋地吧。
对了,无疆的折子,爱卿看了么?”
“回陛下的话,臣看了,大殿下在南望城一线,率军连续击溃了两路乾军,将局面稳定了下来。”
“嗯,这世上,除了无镜,朕还没见过百战百胜的将军,我大燕,也就只有一个无镜而已。
这孩子,自小被朕放在军营里长大,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朕原本还真担心他因为望江一战消极下去,看来,是朕多虑了。
以中枢名义,下旨嘉奖,同时,警告其莫要贪功冒进,将局面稳住即可,朕担心他会过于急切地想要谋求军功。”
“陛下,大皇子用兵向来沉稳谨慎的。”
“嗯,行了,今日就到这了,爱卿还是早些回去抱孙女吧。”
赵九郎的长儿媳刚刚诞下一女。
“臣,谢主隆恩。”
待得赵九郎离开御书房后,
原本静坐在御案后的燕皇身体忽然一僵,
立在一旁的魏忠河马上掏出一条帕子递给了燕皇,
“咳咳………”
燕皇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得平缓下来后,
魏忠河马上将包含着血色的帕子迅速收起,然后端上茶水。
这病,好转了两年多,近期,又开始了。
整个大内,只有魏忠河本人,才真正清楚燕皇的病情变化。
燕皇端着茶盏,
喝了一口,
道:
“郑凡具体几日入京。”
“回陛下,后日正午。”
燕皇深吸一口气,
缓缓地吐了出来,
将茶盏放在了桌案上,
微微闭上眼,
道:
“好。”
“陛下,奴才斗胆,后日的安排?”
燕皇闭合的眼皮缓缓地睁开,
目光,落在了魏忠河身上,道:
“怎么,连你这个奴才都觉得,他郑凡去了一次历天城,朕就得有所想法?”
魏忠河马上跪伏下来,叩首道: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燕皇又慢慢地闭上眼,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