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要永久隐瞒,是不可能的,一是没这个可能,二也是没这个必要。
战事一起,兵卒开拔,能瞒得过谁?
真全都瞒住了,谁去打仗?
眼下的封锁消息,只是为了给政局一个平稳的过度时间,以让朝廷得以从容地布置和安排。
三日后,
郢都皇宫内的金凤殿,
摄政王坐在龙椅上,
在其下方,坐着六十余位贵族。
里面,老人和中年人,各占一半。
楚国的政治习惯,朝廷内,有一半的官位,其实就是贵族们的囊中物,非有对等贵族身份者,不得担当此任,有些官职,甚至成了某家贵族的世袭传承。
大殿中央,燃着一排火把。
相传当年楚侯和麾下封臣们每次议事,都是以火把为引,大家团坐一圈,所以,这个仪式,一直传承了下来。
其实,各大贵族族长,只要没有特殊情况的,基本都会在郢都任职,就是有一些因为身体情况而不得不回到封地养老的,也会派出族内下一代内定的族长来郢都接替自己的职位。
大仪想举行的话,真的可以和朝会一样,第二天就能凑够人。
之所以等三天,是因为距离郢都比较近的那些贵族,他们的真正的话事人,需要从家族里赶来,而且这几个家族,算是楚国最为强盛的一批。
比如昭氏、景氏、独孤氏这类。
而这时,
待得所有人入座就位后,
景氏老族长亲自上前,拔出一根火把,转身,走到摄政王面前,颤颤巍巍地跪伏下去,将火把举过自己的头顶。
摄政王伸手接过了火把,将其插在身侧准备好的铁笼子里。
景氏老族长缓缓起身,后退;
所有贵族一齐起身,面向摄政王,在景氏老族长的带领下,行三跪九叩之礼。
景氏在楚国一直负责文教一事,最早,在初代楚侯身边时,景氏就负责祭祀和礼仪了,相传,景氏的祖辈,曾在大夏朝礼部任职。
大礼结束,
诸位贵族重新落座,等待摄政王开口。
摄政王伸手,对身侧招了招,数名宦官捧着龙袍和通天冠以及一应属于帝王的配饰,放置于位置中央,随即安静地退下。
诸多贵族面面相觑,这是哪一出?
虽说都知道摄政王登基是迟早的事,但今日的大仪,不应该是商讨燕人伐楚的对策么?
怎么龙袍通天冠这些帝王行头给摆上来了?
景氏老族长和独孤老族长对视了一眼,前者向后者投去了问询的目光,因为他知道,独孤家的造剑师,和摄政王关系很好。
独孤老族长微微摇头,示意他不清楚情况。
景氏老族长则在心里寻思起来:
楚国民间向来有冲喜的传统,且若是遇到战事,男子入伍时身上若有婚约,按照风俗,会提前完婚,一是代表忠贞,二也是一种祝福。
难不成,
摄政王想要在大战开始前,冲冲喜?
那自己,
该不该劝谏一下呢?
其实,朝堂上的事儿,和贩夫走卒的事儿,也没什么区别。
大贵族有封地,有人口,商贩有一点本钱也有一批货;
大贵族需要和其他贵族搞好关系,时机合适时,也会打压吞并他;商贩需要和同行搞好关系,时机合适时也会落井下石。
大贵族需要讨好皇帝,因为楚国皇室,依旧掌握着大楚最为强大的力量;商贩则需要讨好坊市的官吏。
所以,在这个时候,景氏老族长开始思索是不是要顺水推舟一番,也就毫不奇怪了。
但摄政王只是伸手指了指中间地上摆放着的龙袍和通天冠,
很随意,
眼里,
还带着一抹嫌弃,
开口道;
“这个,你们谁要?”
一时间,
所有贵族再度起身,齐齐跪伏下去:
“臣等万死。”
“臣等有罪。”
虽然不知道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朝堂上,自然有朝堂的礼仪和规矩,比如在这个时候,先认罪摆个态度,是没错的。
摄政王没让他们急着平身,
而是摇摇头,
道:
“燕人要来了,这次,看比年初那会儿燕人那位南侯,来得阵势要更大数倍;
你们说,
朕现在要不要准备一套白衣素服,再去寻一头羊来,
主动开个门,
穿着白衣牵着羊,直接向燕人投降了?
怎么着,也能混一个亲王的位置荣华富贵一生,是吧?”
景氏老族长当即抬起头,大声道:
“王上,怎能出如此言语,我大楚社稷,怎能拱手让给燕蛮!”
“是啊,王上,这可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啊。”
“王上,我等誓死保卫王上,保卫大楚。”
“请王上收回刚才的话,否则臣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王上………”
“够了!”
摄政王猛地一拍御案,其本身,就是一个修行者,其体内还孕养着一只灵物。
这一拍,
御案直接断裂,
这一喝,
更是使得金凤殿内鸦雀无声。
“三日前,朕派凤巢内卫给你们一个个传了消息,我大楚三等爵以上贵族,共六十四位,话事人,全都在此就坐;
但这三日时间,
真正已经动员封地内民夫粮草兵马者,只有十一家,只有十一家!
朕就想问问,剩下的五十三家,你们在等什么,在观望什么;
在等着朕来求你们么?
在等着朕来与你们讨价还价么?
这大楚,
是朕的,
没错,
但这大楚,
也是你们的!
这场仗,
要打,
就给我砸了家底好好地打,将燕人挡在外头,等战后,你们依旧是三等爵以上的大贵族!
如果不想打,
可以啊,
朕去燕国皇帝那儿求一个亲王位置,保留一下宗庙香火;
你们,
则可以去和那位曾马踏门阀的燕皇陛下,
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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