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气一向很高,不喜认输,他既然说要撑,那必然能撑到伐楚结束。
你来晋地时,应该经过京城,没去看看?”
醉仙翁的脸色已经有些蜡黄了,他是真不想参合到这种话题里去,任何一个不慎,都可能让自己掉入万丈深渊。
不过,犹豫了一下,倒是放开了。
既然眼前这位王爷既然这般淡然地说了问了,那自己也就淡然地听着和答着。
横竖眼前这位,不屑也不可能去做那耳报神的事儿,自个儿再畏畏缩缩下去,反倒是失了体面。
“到过燕京,吃过烤鸭,见过魏公公,却未曾见到过陛下,陛下,还是更信任御医。”
说着,
醉仙翁又摇摇头,道:
“我等之人该做的,想来曾经的那位宫中太爷其实也早就做过了,现在,也就只能靠御医了。
不过,老朽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自今日起,每晚都会为陛下诵经一轮。”
“他只会嫌烦,当年,他知道我曾修习过道法,就问过我,你也想证道叩问天机?”
醉仙翁笑了,他以为靖南王是在回忆当年的事,因为谁都知道,早年时,昔日的靖南王是跟在还是太子的陛下和世子的李梁亭二人身后一起玩耍的。
“我说,我不知道。”靖南王继续叙述着,“他说,不知道的,就来问他好了。”
醉仙翁品出味儿不对来了。
田无镜目光微凝,继续缓缓道:
“他一直想当一个,真正的九五至尊。
他说过,
老天爷的意思,得靠天象来呈现,天象出来了,还得靠钦天监的人来猜,猜错了,会错意了,也就白搭了。
而真正的帝王,口含天宪,一言定万民生,一剑覆一国灭。
天道太高,太远,太飘渺;
皇帝,
就在这里。”
“陛下文韬武略,自古帝王,鲜有能及。”
田无镜却道;
“然天道苍苍,固然飘渺,人间帝王,却总逃不出一朝天子一朝梦。”
“其实,王爷,当年老朽之所以入燕,也是因为夜观天象时,发现紫薇之星于诸夏西北闪烁,这才入燕,以求靠帝王之气证道机缘。
想来,
那位乾国的藏夫子,也是推算出了这一出,这才于燕京城下去行那斩龙脉之举,莲花全开,仅剩一朵残莲得回。”
“本王虽然修道,但神神叨叨的事,本王一直懒得理会。
大燕的故土,是八百年来,无数先辈拼杀守下来的;
这晋地,也是本王率我大燕儿郎,亲手打下来的;
哪有什么天意,哪有什么注定,哪有什么国运当如斯,
若真这般想,只是亵渎了葬在枯坟野冢里的燕地儿郎。”
“是。”
醉仙翁不欲争辩,因为他算是看出来了,别看靖南王自己也会一些道法,但其本质上,其实是和陛下一样的。
“望江那儿,如何了?”
正事到了。
醉仙翁马上道:“五皇子,倒是帮了不少忙,老朽虽精通水文天象,但五皇子的能机巧工,也着实让老朽大开眼界。
现在,已经在引水了,但要确保破闸时万无一失,还是得有更多时日才行。”
田无镜摇摇头,道:
“时日,不能给,但可以告诉颖都那里,除了粮草军械运输外所用,其余民夫,可多征发用于河工之事。”
眼下西山堡东山堡相继被破,楚人于镇南关之前的防御体系相当于被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接下来剩余的军堡军寨,拿下来,就不难了。
“谢王爷。”
醉仙翁其实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原本应该颖都里的官员来的,但,他们没人敢来触靖南王的霉头。
“记得,你曾为那几位皇子摸过骨。”
“是的,王爷,大皇子是猛虎开疆,太子爷是卧龙在野………”
“说老六。”
“六皇子,六皇子是富贵闲人。”
“老六,是最像陛下的人,你的意思是,陛下也是,富贵闲人?”
醉仙翁笑了笑,道:“自是,需避讳的。”
接下来,靖南王就没再细问。
而是站起身,
伸手,招了招。
远处,一名在外警戒的亲卫策马而来,听候吩咐。
“传令下去,今日中军,许饮酒。”
“喏!”
平日里,军中不得私下饮酒,违令者,斩!
但有时候,主帅会为了提振士气,而准许饮酒,但这个必然会控量,决不允许真的出现醉醺醺的。
醉仙翁摸了摸胡须,
笑道:
“看来老朽今日有口服了,还能在王爷这里蹭一碗水酒喝,王爷可是因西山堡被破而贺?”
田无镜摇摇头,
很平静地道:
“不,只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