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杀杀的,往往是一小撮人,绝大部分的,其实是在看热闹。
而类似青衣男子这般将自身看作一件战争兵器存在的,要么,来自于江湖传承百年以上的暗杀门派,要么,就来自于某国朝廷的某个衙门。
而前者,虽说是江湖门派,但其背后,往往也会有各自国内衙门的影子。
江湖,亦为浆糊,
哪里可能来得那般干澈?
就比如楚国的惜念庄。
而在青衣男子调理的时候,
前方地面,出现了一个凹坑,宛若流沙沉降,紧接着,一名身穿麻衣的老者从里头站了出来。
“哪家的?”老者问道。
青衣男子没回答。
“或许,咱是同一家的。”老者又道。
青衣男子依旧沉默不语。
“既然是同一天来,大概率背后是一个主顾,就算背后不是一个主顾,主顾的背后应该是站着同一个大主顾。”
老者像是在说顺口溜。
青衣男子目光微沉,
道:
“聒噪。”
“得,您高傲,但像您这般硬生生地闯,再硬生生地跑,你真当雪海关里那位郑伯爷留下的手下是傻子,就瞧不出你这生硬得连老夫都有些看不下去的调虎离山人家瞧不出来?”
青衣男子再次沉默。
“虽说咱也都清楚,那雪海关里头,应该还有暗桩,但哪里有像你这般做事的?”
青衣男子伸出左手,拿起了剑。
“哟。”
老者后退了几步,
显然,
他不想和这位交手,
尤其是他们二人很可能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来。
“老夫倒是有些猜出来你是什么身份了,用刀又用剑,梁国温明山来的?”
梁国温明山里,有一个门派,据说,这个门派的弟子修刀也修剑。
当然,这是表象,深层目的是,这个门派妄图打造出一种剑客的锋锐加上武夫体魄的近乎没有弱点的强者。
只可惜,这个门派的弟子,大多前途平庸,于江湖上,也一直没能闯出什么名气。
但因为这个门派的创建者,是梁国开国皇帝的弟弟,自幼痴迷武学,懒得去争夺什么鸟位,固然上了温明山开宗立派,梁国虽然是小国,但好歹也是一个国,有着这一层和皇室的关系,这个门派,倒也一直传承了下来。
年初郑伯爷抢了公主跑路,楚军被骗到了齐山一带,因梁国刚刚政变,废除了有楚国皇室血统的皇帝,误会之下,导致梁国先发制人,伏击了那支本来用于追击薛三的那一路楚军。
所以,
后世史学家写史记录这一场燕楚大战时,
起点,并非是楚国刺客假扮琴师刺杀燕帝,而应该是那场发生在齐山山脉中的伏击战。
因为后来马上就有薛三带领的那支燕军开始帮助两国打楚人,紧接着南门关里有一路燕军骑兵南下进入梁国帮助抗楚。
误会什么的,后人就算看见了这个说法估计也不会信,只会想当然地认为是燕国的附属国梁国领会了宗主国大燕的意思,抢先在边境制造了事端,拉开了燕楚大战的序幕。
薛三在那里还被梁国新国君拜为将军,那时,温明山上也下来了一堆江湖人士帮梁国抵抗楚军。
对这帮江湖人士,薛三的看法就是…………不伦不类。
拿他们当尖刀来用嘛,他们又不够锋锐;
拿他们当普通士卒来用嘛,他们又不懂军阵;
唯一的优势在于,
这帮从温明山上下来的人,
每个人都配了一把刀和一把剑,
这就好了,
一人拿出一把刀或者一把剑,贡献出来给那些没有兵器的梁国民夫。
见自己被报出了家门,
青衣男子看向老者,
道:
“北封郡的沙丘土耗子,竟然跑到了这里来。”
老者出身自北封郡的沙丘门,这一门其实就和惜念庄在楚国的位置差不多,表面上是江湖门派,实则背后带着衙门背景。
沙丘门门人擅长身法遁术,外界常认为其背后就是镇北侯府,因为历代以来,都有沙丘门门人为镇北军中充当哨骑。
“啧啧,合着咱们本不该出现在这儿才是。”老者感慨道,“万一暴露了身份,宗门都得因此生祸。”
强者,
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确切地说,任何一个行业,想走到顶点,站到最前面那一批序列之中,其背后,就越是离不开底蕴的支撑。
秘籍、功法、名师、历练,等等等,身后有宗门,才能用宗门的资源堆出高手来。
四大剑客之中,李良申是镇北侯义子,百里剑是乾国大家族,造剑师是楚国大贵族,唯一一个出身自草莽,一个师傅带着起来的,也就晋地剑圣一个了。
所以,一般而言,四品以上的高手,不出现类似晋地剑圣那种极端情况,否则基本都是有出身有门派有背景的。
而一旦这二人的身份曝光,
接下来,
所牵引下去的,
必然是他们背后的宗门。
伐楚大捷,
靖南王一怒,
梁国君臣估摸着会马上自己发兵攻打温明山,镇北军那边,必然会即刻围剿沙丘门。
江湖门派,看似风光,但在金戈铁马面前,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这也是剑圣可以自由自在地杀司徒老家主的原因所在了,他是特例,他无门无派,所以,没软肋,没忌惮,无拘束。
青衣男子却笑道:
“岂不正好?”
“啧啧。”老者砸吧砸吧嘴,“还真是和咱一样,是门下叛徒不成?”
门下叛徒,是不必在乎宗门死活的,宗门被灭反而更好。
然而,
就在这时,
一道黑色的身影宛若巨石砸落一般,
“轰”的一声,
砸在了距离二人不足二十丈的位置。
待得尘土消散,
露出了一身黑衣的沙拓阙石。
青衣男子左手持剑,右手持刀,站起身。
老者则面向那边,目光微凝,
道: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气息在四品到三品之间不停地摇摆,应该是受伤跌落的感觉,却又没有受伤的样子。”
“他身上,没有气血波动,只是气息。”青衣男子说道。
僵尸体内,
怎么会有气血这种东西呢?
常人靠气血催动,僵尸,靠的是煞气。
“呼,都说那平野伯府内藏龙卧虎,晋地剑圣也被那平野伯收入麾下,其他高手更是不计其数。
眼下,剑圣应该和平野伯在楚国打仗才是;
怎么着,
堂堂三品高手,
到他平野伯那里,
就跟卖白菜一样,
拔出一颗还有一颗?”
三品高手,就是在君王面前,也是能享有一份体面的。
莫说平野伯现在还没封侯,就算是封侯了,没有镇北侯府那百年底蕴支撑,按照常理,也断不可能聚拢和培养出这般多的三品高手!
且,
晋地剑圣,
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三品!
青衣男子则道:
“那也正好,钓出来一个,里面的人,应该就更能容易得手了。”
老者闻言,微微一笑,
道:
“也是,我也不信那雪海关里,会还有一尊三品高手坐镇,呵呵额………”
“唔……”
这时,
一个小脑袋从沙拓阙石肩膀上探出,
天天很是艰难地爬了上来,
左手抱着沙拓阙石的脖子,右腿跨过肩膀,好在他胳膊和腿儿虽然短,但却很壮实,外加魔丸在的时候常和他玩儿那种翻跟头的游戏,所以还真又爬了上来,坐了上去。
“呼…………呼……………”
胖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同时,
黑玛瑙一般的眼眸打量着前方的两位。
“………”青衣男子。
“………”老者。
看这娃儿坐在一尊强者肩膀上的姿态,看着娃儿衣服的精贵,看这娃儿身上那股子近乎要溢出来的灵气。
一个大胆的猜测,
在二人心中浮现。
所以,
他们二人在这里忙活着吸引雪海关内的注意,好给他们虽然不知道但必然会存在于雪海关内隐藏着的内应创造机会去抓那个娃娃。
结果,
雪海关内隐藏的那位高手,
竟然直接带着那个娃娃追杀了出来。
沙拓阙石伸出手,
指向前方二人,
道:
“哪………个………”
一时间,
无论是青衣男子和老者都感知到了一股磅礴的杀意。
天天吮着自己的左手食指,
目光在青衣男子和老者身上,逡巡了一轮;
最后,
落在了青衣男子手中的那把刀上。
干爹在家时,
他喜欢和魔丸一起坐在台阶上,看干爹每天在那里练刀,练完刀后,一身臭汗的干爹会抱着他和魔丸一起去泡澡。
所以,小家伙对刀,很是痴迷,因为他干爹用刀。
也因此,小家伙还拒绝过剑圣想收其为徒的问询。
因为有一次,
他看见自家干爹练完刀后,
对着隔壁邻居,
不屑地啐了一口:
“练剑有什么好神气的,娘们儿才练剑。”
天天不知道“娘们儿”是什么,也还没到需要去懂“娘们儿”的年纪;
但他清楚,
他干爹的意思里,
刀,
才是最吼的!
所以,
天天伸出小肥手,
指着青衣男子,
道:
“拿刀的那………”
“哐当!”
青衣男子将刀丢下,
改为只持剑,
面色平静,无比镇定。
“唔………”
天天陷入了沉思,原本拿刀的现在不拿刀了,他陷入了选择困难。
这时,
他想到了干爹每次拿两种零嘴吃食逗弄自己要哪个时,
他次次都是犹豫,
因为两种零嘴,他都想尝尝,也都想存下来。
而每每自己犯难时,
干爹就会那般教他;
只能说,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也是被孩子模仿的对象。
此时,
天天忽然攥起了自己的小肉拳,
学着干爹的语气,
道:
“男仍,就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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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今子有大树和老徐成为魔临第一百五十二位和第一百五十三位盟主!
晚上还有,嗯,一点前吧,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