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未央带来的是单于庭两万骑,家眷部众都在本部,自然不慌。
右贤王则是将部众从蒲类泽移到了最安全的金微山以北,燕然山以西,汉军得出蒲类向北三四千里才能找到,眼下要入冬,路上就得冻死几成。
二人之所以同意回师,一是即便强行南下,心念家眷部众的各王也会开始陆续逃走,根本控制不住。
二来,右贤王眼看冬日将至,而己方足足有八万余骑,或能与远征疲敝的汉军一战!
至于先贤掸,他将部落安置在天山以南的日逐王庭,又令乌禅幕带着三千骑,押送在伊列水俘获的人口牲畜回去了,要多安全有多安全。
“隔着车师、焉耆,两千里山水阻隔,汉军还能飞过来不成?”
……
天山以北已降了大雪,可天山以南的巴音布鲁克草原,仍是阳光明媚,宽阔壮丽的开都河如飘带一般贯穿整个草原,九曲十八弯,韵味悠长。来此越冬的天鹅在水中栖息,岸边是连绵的匈奴毡帐。
大草原已变得枯黄颓败,预示着冬日将至,大风已十分寒冷,但对先贤掸的部众来说,这一定是个温暖的冬天。
他们多了新的牲畜,女人们打算用乌孙赶来羊群所产的奶酿点新酒,好迎接战争结束,男人腰带上挂满人头皮,马背驮着更多战利品归来。她们想要乌孙人的金子和饰品,那是草原上枯燥生活不多的慰藉。
先贤掸的儿子,则带着未能上前线的少年们,兴奋地试着乌孙特有的西极马。
至于被先贤掸的姐夫,乌禅幕部首领带回来的三千骑乌禅幕男子,每天做的事,则是骑另一种马,他们轻蔑地称之为“乌孙母马”。
这些乌孙女奴是先贤掸赐给他们的奖赏,她们的父兄被匈奴杀戮或赶走,女子却抢了回来,丝毫不管“狂王”与右部还是盟友。
对游牧者而言,男子最大之乐事,在于压服乱众,战胜敌人,夺取其所有的一切,骑其骏马,纳其美貌之妻妾。
强盗寇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施暴在每个毡帐内进行,乌孙女子脖上拴着打死结的绳,吃着残羹冷酪,待遇真连牲畜都不如。乌孙人是图兰人种,长相与匈奴颇异,身体都很强壮,很难降服,给他们脸上留下了些许抓咬的伤,但来年定能生下健康的孩子。她们自己也很快会认命,慢慢变得麻木,甚至忘了自己是乌孙人。
而将这些战利品带回来的乌禅幕须,则将那些他看来最美貌的乌孙贵女,据为己有。
乌禅幕须跟着先贤掸抢掠过许多城邦,他的人生目标,便是收集足西域三十六邦的女子,统统纳入帐中。
“等我快死时,年老的妻妾殉葬陪我,年轻的继续留给儿子,这样才能让乌禅幕重新变成大部落。”
所以乌禅幕须多子多女,他的长女,今年刚嫁给了左贤王的儿子稽侯珊,也就是历史上王昭君和亲的呼韩邪单于。
此刻,乌禅幕须正晓有兴致地带着部众,骑着马将几个仓皇逃窜的乌孙奴隶当成猎物追捕。
几人都已倒在血泊中,只剩下一个步伐踉跄地拉着啜泣不停的半大孩子,被乌禅幕人戏耍,不断用鞭子抽打他,使其扑倒在地,只能爬行求饶,但仍被一箭无情射穿了脊背。
乌禅幕须很享受这一刻,夸奖了开弓的儿子,让他们记住:“数十年前,乌孙欺凌乌禅幕时,比这更加残忍。”
他洋洋得意:“当初乌孙人举起屠刀时,可曾想到有这么一天?”
……
夜色深了,匈奴人和乌禅幕人的暴行告一段落,只剩下浑身是伤的乌孙女奴在轻轻哭泣。毡帐的主人们则睡得很沉,一百多年了,自从匈奴占据这片草原后,还从未遭到外敌进攻,只有他们每年出动,去劫掠勒索绿洲城郭的份。
但凡事,总有第一次。
当太阳照在九曲十八弯的开都水上时,警报的号角吹响,惊醒了睡梦中的男人,也让早起提水、制酪汁的女人不慎弄翻了奶桶,已经起了泡沫的白色羊奶在枯草上蔓延。
匈奴牧民和乌禅幕的武士们走出毡帐,不安地朝下游方向望去,发现在黎明的薄雾中,出现了一支军队庞大的身影。
近万骑风尘仆仆,分成几个横阵缓缓前进,然后加速慢跑。那是来自焉耆的汉军,他们赶在匈奴人获知焉耆之战的消息前,顺着开都水急行军数日,才找到了匈奴和乌禅幕的第一个驻牧地。
就像数十年前,冠军侯率军突入河西走廊大杀四方一样,未来几天内,战争的火焰,将烧遍这片宁静的草原。
“是谁说的来着?‘只有拥有被射杀的觉悟,才有开枪的资格’。”
任弘举起剑,指向这些在战争中并不无辜的帐落。
“匈奴人啊,当你们挑起这场战争,对乌孙举起屠刀时,做好被杀的觉悟了么?”
……
PS:第二章在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