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证明一切,可是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岳开山准时来到了新星域音乐工作室,没有进入工作室,就在门口的铸铝桌旁坐下,天空阳光正好,周围花坛中春花吐艳,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岳开山从中看到了勃勃生机,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本该心情愉悦,可他的内心却灰蒙蒙的。
张合欢比约定时间晚了五分钟,安排前台送了两杯红茶。
来到岳开山对面坐下:“岳先生怎么不去里面坐?”
岳开山道:“外面敞亮。”
张合欢道:“我还以为岳先生不喜欢阳光。”他在暗指岳开山见不得光。
岳开山淡淡笑了笑,端起那杯红茶喝了一口道:“你我本是陌生人,因为安然走到了一起。”
张合欢点了点头道:“出发点不同,你只想控制她,而我想给她自由。”
岳开山深邃的双目望着张合欢:“你以为我在害她吗?”
“不是吗?”
岳开山轻轻放下茶盏:“安然把我当成了杀害她母亲的仇人。”
张合欢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岳开山道:“警方办事是讲究证据的,表面上看,清扬的死我有嫌疑,可你知不知道她跟我的关系?我能有今天,她为我付出了很多,我岳开山就算再无情也不可能做出这样冷血的事情。”
张合欢道:“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并无兴趣,既然骆清扬已经去世,你又何必对安然苦苦相逼。”
“我逼她?”
岳开山缓缓摇了摇头,他将一个文件袋推到张合欢的面前。
张合欢打开文件袋,从中抽出一份文件,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张合欢内心剧震,他意识到了什么,当他将文件全部看完,脸上的表情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岳开山道:“你不用怀疑这份报告的真实性,是,我是安然的亲生父亲。”
张合欢的思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岳开山是安然的亲生父亲,如果这件事属实,那么他为何要这样对待安然?
岳开山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和安然的手中并没有任何对我不利的证据。不然,以安然的性格绝不会放过一个杀害她母亲的凶手。”
张合欢再次确认了一下报告结果。
岳开山道:“其实过去我也不知道安然是我的女儿,直到她名义上的父亲安国权在韓国发生车祸,她们母女返回国内,我才知道这件事。”
张合欢喝了口茶道:“虎毒不食子,您对自己女儿做得事情有些不合常理。”
岳开山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给张合欢,张合欢接过照片,照片上是四个人,两对青年男女,其中一人是岳开山,一个是骆清扬,另外的两个人张合欢没见过。
岳开山道:“这个男人叫安国权,是骆清扬的丈夫,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是我的妻子。”他的目光变得迷惘而忧伤,陷入对往事的痛苦回忆中。
安国权性情暴躁,和骆清扬婚后经常对她施以暴力,骆清扬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时常向他们最好的朋友岳开山倾诉,一来二去两人就产生了感情。
岳开山虽然没有把话说透,可张合欢也大概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最后一定是岳开山跟骆清扬勾搭上了,珠胎暗结。从岳开山字里行间的意思,好像他妻子的死也跟这件事有关。
张合欢道:“安国权死了?”因为听安然说过她的父亲在坐牢还有三年出狱,所以才会有此一问,乔胜男特地做过调查,查到了安国权的死亡记录,根本没有关于他坐牢的任何消息,这件事上或许是骆清扬对女儿善意的欺骗。
岳开山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开始也这么认为,可现在我怀疑他还活着。”
张合欢望着岳开山,这个人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张合欢现在已经开始相信,岳开山很可能是安然的亲生父亲。
岳开山道:“安国权恨极了我和骆清扬,我怀疑轻扬的死跟他有关,我经商这么多年,的确有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轻扬是绝不会出卖我的,我对她有信心,我也不可能害她,毕竟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女儿。我在千代的事情上做文章,我故意用长约来束缚安然,处处为难她,真正的用意是要做给外人看。”
张合欢道:“如果安国权还活着,他知道安然其实是你们两个的女儿,他会对安然不利?”
岳开山点了点头道:“我派人跟踪安然不是为了伤害她,是为了保护她。”
张合欢不无嘲讽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岳开山道:“这是我一手造成的孽债,就算偿还也应该是我,而不是我的女儿。”盯住张合欢的眼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抛开岳开山所说的事情可信度有多少不谈,就算一切都是真的,张合欢也不可能告诉安然,安然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如果再将这件事告诉她,她恐怕要崩溃。
张合欢道:“长约怎么说?”
岳开山道:“我这个人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自从他们母女回到我身边,我就担心有一天安国权会找过来,千代集团的危机,山水集团的窘境,你们所看到的一切只不过是表象,我若是不把这一把牌打乱,别人就会看懂我的出招。”
张合欢此时真正意识到岳开山的厉害,可同时他也看到了岳开山的惶恐,他的惶恐绝非来自于自己,而是对不知藏身在何处敌人的恐惧。
如果骆清扬当真是安国权所杀,那么安国权的报复绝不会到此为止,他最恨的人是岳开山,如果他知道安然是岳开山的女儿,那么他复仇的名单上恐怕还会加上一个。
“你有安国权的资料吗?”
岳开山摇了摇头:“我虽然没有掌握他的具体资料,但是我知道这个人活着,而且他正在监视着我,等待合适的时机对我下手。”他叹了口气道:“我没能保护好清扬,可是我会尽力保护安然,确保她不被伤害,只是现在,她把我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一切我本不想告诉你,可我又担心自己不知何时会出事。”
张合欢道:“你不怕我们找到了你的犯罪证据?”
岳开山道:“如果真有,你大可以交给警方。”
“安国权手里有你的把柄吗?”
岳开山没有说话,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张合欢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岳开山真正害怕的人是安国权。
岳开山道:“我打算放过安然,我希望你能够保护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暴露我跟她的真正关系。”
张合欢点了点头:“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目光落在岳开山的茶杯上。
岳开山从他的目光中领悟到了什么,伸手从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揪下了几根递给了张合欢:“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验证。”
张合欢现在已经基本上完全相信了,岳开山不是在针对安然,而是上演了一处精心安排的苦肉计。选择将真相告诉自己,是因为他预感到危机临近,也是因为他对自己经过了一番考察,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帮忙保护安然。
岳开山起身离去,由始至终没有问安然在什么地方?
张合欢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出现了这样的反转,虽然还无法确定岳开山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可凭直觉推断,其中大部分应该都是真的,尤其是岳开山和安然的关系。
无论如何,安然的合约得到解决总是好事。
从骆清扬那里找到的东西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张合欢信守对岳开山的承诺,没有将他和安然之间的关系告诉任何人,利用岳开山提供的头发和安然做了个亲子鉴定,结果再次证明了他们的父女关系。
今天是骆清扬的头七,张合欢陪同安然一起前往公墓,两人都是一身黑衣带着墨镜,这样的装扮让安然显得脸色苍白,她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放在墓前,轻声道:“妈,我来看您了,您在那边还好吗?”
骆清扬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应她了,只能是安然在自说自话,
“妈,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白白死去的,我一定会查到底,一定会将岳开山绳之于法。”
张合欢心中暗叹,岳开山是你亲爹,按照现在掌握的情况,骆清扬还真有可能不是死在岳开山的手里,这件案子最关键的人物应当是安国权,关于安国权的资料所知甚少,岳开山既然认定安国权还活着,他应该有安国权的不少信息,但是想让岳开山开口说出此事很难。
骆清扬在临死前的那个晚上不会平白无故打电话给自己的,她一定感到了危险,这危险到底来自于谁?安国权还是岳开山?从目前来看骆清扬的死对岳开山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虎毒不食子,岳开山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可他未必不会牺牲骆清扬。
骆清扬的一生是个悲剧,先被安国权家暴,后来又遇人不淑,为岳开山生下安然,却又为了他的事业做出许多牺牲,甚至不惜牺牲女人的廉耻和自尊,死后又背上了许多罪名,按照乔胜男的说法,很多事她应该是为岳开山背了锅。
就算岳开山是安然的父亲,他也不是一个好人。
安然站起身来,向张合欢道:“有件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合约的事情解决之后,我想去南加州大学读书。”
张合欢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安然选择读书是要远离自己,他点了点头:“那里是电影大师的摇篮。”
安然隐藏在墨镜后的双眸充满了不舍和留恋,她不想走,可却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不想夹在楚七月和张合欢之间,她控制不了自己不去爱张合欢,所以她只能尝试远离,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可以忘记。
安然道:“我还是喜欢你主持的样子。”想起了张合欢初去交广网的时候,那个时候,至少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张合欢道:“其实你可以不走,你是那种特别有灵性的女演员,学习只会让你变得教条。”
安然的唇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她可不是为了去学习。她忽然很想告诉张合欢自己对他的感情,她可以不计较名份,愿意做他一辈子的情人,只要能够跟他相守就足够了,可这句话在唇边犹豫再三,始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