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说完,宋昀诃往秦冬霖身后看了一眼,苦着摇头,随口一问:“以为十跟着能老实点,这是又跑到后面凑数去了?”
秦冬霖蓦的抬眸,问:“她跟着?”
宋昀诃愣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猛然回头,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并有在人群中寻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话来不及跟秦冬霖说,大步朝前,从队伍的前沿走到了末尾。
秦冬霖罕见的有些沉不住,他跟宋昀诃做出了相似的举动,流岐山的队伍被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若是宋湫十在,他一眼就能在人群中寻到她。
这几乎已经是万年岁月里形成的一种本能。
可她不在。
怎么找不在。
静默一息后,秦冬霖取下了腰间的留音玉。
流岐山政务繁多,他作为少君,忙起来的时候比宋昀诃忙,长廷流夏,有其他在他手下做事的人,几乎天天有事要找他禀报。湫十作为留音玉中的一员,联系他的时候,经常挤不过别人。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以她那脾性,哪能有那耐心乖乖等着他将事情处理完了,想起她了,再谈一谈她的事。
于是,在她某一岁生辰日,她亲自跑到了流岐山。
她到的时候,秦冬霖在议事殿处理事情。那一阵流岐山内部长老更迭,生了几起不算的事情。等他回来,已经是深夜,银盘似的圆月在天穹上挂着,他提步进书房,才行至案桌,步子便不可遏制地顿了一下。
案桌上,一张写上了字的白纸被镇纸横压着。
长廷见他到了,几乎是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湫十姑娘是午间到的,在后山陪夫人说了会话就过来了,料想着少君这几日应是忙着的,便写下了几句话,要臣跟少君说一声,这是姑娘的生辰愿望。”
秦冬霖望着那张纸上清秀的簪花楷,沉默了半晌,问:“生辰礼,让人送过去?”
长廷道:“送了,十几天前就已经送到了。”
湫十的事通常由他去办的多,那从来是排在第一位,根本不敢有毫的怠慢。
秦冬霖伸手,将那种轻飘飘的纸拿起来,随意扫了一眼后,低而沉地了一声,透着凉意的音色,听不出喜怒。
收了生辰礼,要亲自来提生辰愿望的,秦冬霖是头一次见。
果然是宋湫十。
那张纸上赫然写着两行字。
——希望秦冬霖换一我能联系到的留音玉。
——如果只存我一人,就最不过了。
落款龙飞凤舞,“宋湫十”三字上面工整的楷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秦冬霖看完后,将手中的纸放回到案桌上,而后在书房里扫了一圈,果不其然在堆起的竹简边现了一崭的留音玉。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抵有些无奈头疼,念着是她的生辰,又怕她缠人的那股劲,到底是用上了。
渐渐的习惯了之后,也觉得耳边清静不少。
便一直贴身戴着。
直到现在,这留音玉里,是只存着一道她的琴意。
留音玉在众人的目光中闪动着光芒,那光闪了一阵之后,越来越弱,越来越黯,直到最后,归为平静。
宋昀诃深深吸了一口,也拿出了自己的留音玉。
依旧联系不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心生不安,秦冬霖宋昀诃的脸色极不看,伍斐陆珏也面色凝重,氛顿时凝滞下来。
就在这时,有两穿着古旧的,仆从一样扮的人进了院子,他们对这突然出现的满院子的人并不觉得惊讶,而是带着到了秦冬霖宋昀诃跟前,捧手作了作揖,道:“客人们远道而来辛苦了,我们城主吩咐,让公子姑娘们一切随心,不必拘谨,有什么需要的知会我们一声就行。”
为首那人直起身,伸手指了指东南西北四方向,接着道:“诸位的住所我们安排了,三人一间院,并不拥挤,我们城主客,绝不会亏待诸位的。”
“客人们若是觉得累了,现在便可以跟着从侍们到自己的院子里去看看,将东西放一放,歇歇脚,从侍们会奉上美食,尽量满足客人们的要求。”
等他说完,这支原本熙熙攘攘热闹得不行的五百人的队伍,顿时鸦雀无声。
一股寒意从每人的脊背蹿到全身。
总所周知,鹿原秘境里是一座座死城,这里有被塌的山脉,有被截断的河流,有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邪祟,有各种应天地之灵而生的精灵,唯独有人。
这里面的人,早在洪荒时的那场巨变中死光了。
但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从侍是什么?他口中的城主又是什么人物?
他们的到来似在意料之中——人家甚至连院子配了。
饶是宋湫十的失踪让秦冬霖宋昀诃等人心浮躁、担忧不已,但这时候,他们同样作为妖族队伍的决策者,在这样动辄要人命的危险秘境中,不得不起十二的精神来面对解决眼前的问题。
“们先退下,若有需要,我自会唤人。”良久,秦冬霖冷着声音开口,俨然是一位不伺候的贵公子,“无事不要前来扰,懂些规矩。”
这处院子里明显布置了一世界,不然不可能容纳得下五百人显得绰绰有余。
那两名从侍被呵斥了之后,显得有些慌张,为首的像是管事模样的人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前的汗,看了眼天色,道:“公子息怒,我等非有意冒犯,只是城主吩咐,在天黑之前,客人们务必要回到自己的院子。我们城中一到晚上便不太平。”
秦冬霖敛目,将这句话记了下来。
最后,几人商议之后,是各自散了,只是彼间开着留音玉,方便随时沟通。
五百人不可能随时随地挤在一起。
接下来的两日,宋昀诃等人对鹿原秘境的印象,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长辈们嘴里传的阴森,可怖,随时随地有危险不一样,他们仿佛进入了人间的城池,早上街上是热闹的贩卖吆喝声,晚上夜夜放花灯。
那些从侍伺候他们十用心,处处讲究,时时照顾他们的情绪。
热情得不正常。
不,是自从他们过了光羽桥,来到垣安城之后,处处透着诡异。
从侍嘴里张口闭口不离的城主是谁,为什么不能在外面过夜。
他们准备面对生死决境,进来更像是在人间渡一场劫。
而且,秦冬霖等人一直联系不上宋湫十。
这几日,几人敢在秦冬霖面前乱晃,他身上的压一低再低,直至谷底,就连伍斐十识趣的在他眼前充当了透明人的角色。
人大概是这样。
宋湫十在的时候,他嫌她烦,觉得事多,人不在了,耳边清静了,他睁眼闭眼是她遇到危险哭唧唧孤立无援的样子。
到了第三日,秦冬霖终于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