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阶层……固化?”田丰皱了皱眉头,原因不是王羽说的内容,而是后者嘴里的新名词。
“就是下层没有上升渠道,官员的儿子永远是当官的,农民的儿子永远是农民,诸如此类。”王羽解释道:“农民还好安抚,怕的就是那些习文学武的人,在辛辛苦苦的付出努力之后,却依然找不到前途,若是这些人铤而走险,可比纯粹的黄巾作乱可怕多了。”
田丰凝神思考了片刻,缓缓点头:“君侯总结的很精辟,这三条正是我大汉由盛转衰的主因,其他的弊病虽多,却都非致命因素。那么,君侯一直以来的做法,就是为了拨乱反正,避免重蹈覆辙吗?可否请君侯见教?”
“正要请先生斧正。”
王羽面不改色的将后人的成果据为己有,正色道:“首先是经济问题,所谓民富国强,本朝开国之初,奉行的是黄老无为而治的理念,轻徭薄赋,几十年下来,国初的凋敝景象便不复有,故而才能在武帝横扫天下之际,提供足够的支持。”
“这话倒也不错。”田丰点头赞同,顺着王羽的意思问道:“所以君侯打算行黄老之术,在青州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同时利用太平道安抚民心,坐观中原混战,以待天时?”
“差不多。”王羽当然不会全盘照搬文景时代的治国理念,但在由乱及治的过程中,道家的理念是最能发挥效用的。
“其次,为了避免内部的纷争,本侯认为,应该避免一家学说独大,以免士人们固步自封,只知争权夺利,不求上进。即,化武斗为文斗,把权力之争转变为思想理念之争。”王羽又抛出了个更加新颖的概念。
这次田丰琢磨的时间更长了。
虽然经过了汉武时代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在汉末,儒家并没达到宋明那种垄断地位。不为统治阶层所喜的墨家虽然销声匿迹,但如法家、道家这些曾经辉煌一时的理念,还是很有认同者的。
王羽把朝政的原因引向了儒学独大,田丰也有些认同,毕竟在汉武帝之前,朝中虽有争斗,但从来没这么激烈过。何况,单以儒学来说,内部也分了好多个派别,今文经学、古文经学、正统儒学、新儒学,互相之间争斗的也很厉害。
如果能指定一个规则,让这种争斗表面化,思想化,未尝不是件好事。
总之,这是个很新奇的想法,能不能成功,田丰不确定,但他至少明白了,王羽不是项羽那种做事随性而为,只知逞武力之人。之所以不被人理解,只是因为他的想法太独特,这不算是坏事,非常之人才能行非常之事么。
想通此节,田丰不欲多做讨论,直接反问道:“第…,想必君侯是要从寒门子弟,甚至从普通百姓之中选拔人才了?”
“正是。”田丰不纠结,王羽回答的也痛快:“我打算出榜招贤,不论出身,招募天下英杰,依照能力委以官职或军职。”
“想法是好的,但君侯要如何鉴别人才呢?”田丰的反问再次直指问题核心。
“很简单,考试。”王羽不假思索的回答。
“考试?怎么考?”
“按照应募的类别,是政略、武艺还是谋略,统一加以考试,考官由本侯的幕府指派,考题由幕府颁发,只要合格,就加以任用,公平,公正,公开,元皓先生以为如何?”
这些事,王羽早就成竹在胸了,连名字都不用他自己费神思考:“因为是分科进行,所以,可称之为科举。”
“科举……”田丰有点跟不上王羽的思路了。
他很有才不假,但再有才,也比不上王羽多出来的两千年的知识,对王羽来说已经过时的落后制度,在田丰来说,就是开天辟地的新举措,几句话的功夫,他怎么可能全盘思考清楚?
王羽却不给他留下深思的余暇,而是乘胜追击道:“此外,本侯还打算恢复西汉时代的兵制,藏兵于民,重扬尚武之风。必使壮者务于战,老弱者务于守,死者不悔,生者务劝,民闻战而相贺也……”
田丰一时没反应过来,贾诩却是心中一凛,他猛然抬起头,直勾勾的看向王羽,一脸的不能置信:主公居然引用了商君书的文字?
“等青州名士加入后,新建的书院也会发挥作用,一则可以启蒙明智,使人人知晓礼仪;二来,还可以作为诸家学派的研究深造,以及互相辩论之所。朝廷的官学已经衰弱,在可以预见的几年内,争取要让泰山书院,成为天下学术界的风向标,成为真正的泰山北斗。”
“还有……”
王羽努力思考着,将从古至今最有朝气和活力的那些政略筛选出来,然后组合进他的青州新政当中去。
随着信息量的增加,贾、田二人心中也如起了惊涛骇浪一般,若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谁能想到,这些理念会出自一个少年人的手笔?如果没经过深思熟虑,甚至反复推敲,哪会知道,这少年心中竟然蕴藏着这等远大的目标?
“总之,青州就是新政的试点,屯田、安民、尚武、举士,就是青州未来几年的方略!”见火候差不多了,王羽向田丰一拱手:“其中涉及甚多,非羽一人之力所能成事,为了大汉的千秋万代,元皓先生可愿助羽一臂之力?”
“固所愿耳,不敢辞也。”田丰慨然应诺一声,继而长揖到地,朗声道:“田丰拜见主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