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成书:两三成并肩飞升的机会。
若真放手打斗,刘一与陆八孰强孰弱不得而知,但论起对修行的见解,那时陆角八远逊兄长。
‘情’之一字,轻易不会影响修行,正相反的,性情中人若能得采得性情,还会对修行有所补益。可是事分两极,入极则生障,情事尤为突出。
蓝祈便在此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莫耶女子就是如此,不动情则以。一动便不可收拾,入极巅、入疯魔,最后那影响飞仙的一障,她逃不过了。
极障不是不能破,但想要破它绝非易事。
如果依着陆角的想法,携美同游玩耍人间,于蓝祈而言,‘情’无碍,但‘性’却是松散了,时时刻刻守在心上人身边。情再深性却平和。难破障难飞仙。
兄长想出的办法,便是蓝祈的漫长归宿:山核小院。
荒山之中,八祖端坐树下,对着一头恶狼诉说往事。当时郎万一很想听下去。可他已经完全迷糊了。到底还是一头狼。不解人间风情。更不晓得修行道理,他能不糊涂才怪。
陆角只是在讲自己的故事,哪怕唯一的听众都听不懂。他也无意解释什么,继续道:“老大想出的办法,是以‘得失’之悟破她的情极障。”
她在院中,不见天日。她有家、有陆角,却没了世界。
他的解释牵强,以她看来其实就是自私。可她无怨无悔,她也千年沉闷。
直到一天,时机成熟。他一剑劈开那小院,领她见同门、见弟子、传书天下她为吾妻、与吾偕老,那一刻天地同归举山齐贺,整座世界携万钧喜悦直冲心窍那就是蓝祈破障、悟道的一刻!
能不能成功,大祖也没有把握,不过两三成的胜算,但值得一试。
“酒。”苏景道。
郎万一又取出一枚酒袋地上,苏景接过来,并未昂首痛饮,只把一口酒灌入口中。不急着吞咽,让烈酒在舌尖来回滚荡,当然不是品评味道,他只要那种‘刺激’喉舌的感觉。
事情和苏景所知大相径庭,不是没人知晓光明顶山核中藏了蓝祈,这个主意就是大祖所出;更不是陆角怕她的身份会影响自己、影响离山,那些都是为了绷紧她心性的做作之词,陆角如此对待蓝祈,只是为了争一个机会。
穷尽天地仍并肩厮守的机会。
不过此事也只有大祖知晓,陆角八没再告诉旁人。
只是提前的算计再如何周密,也追赶不上后来的变化,陆角放松了身体,对面前的恶狼笑了下:“后来,我被恶魂侵体。这份伤害来得极大,只有我自己明白,魂魄受损,我飞升的希望渺茫。但她还有机会可时机未到,她的境界还不够,那时候劈开光明顶没有一点用处。”
“我夺了一头神物的魂魄来杀灭侵体恶魂我心里明白得很,饮鸩止渴罢了,神物的魂魄灭掉恶魂,可它何尝不是另一头恶魂!”
“既然如此又何必麻烦,还平白害了一头神物?神物无辜,我的公道何在?”陆角八声音喃喃,似有痛苦,却并无悔意,自问自答:“我总得撑到她飞仙后再死。”
“可到底还是败了。我以为至少能在坚持三四个甲子,她就快破入第十二境了,当来得及。没想到夺魂神物之后,我只撑了七十年。来不及了。”
话说完,红袍老者沉默。长长的讲述,其间有几次老者都面露笑容,可他的眉心始终微蹙,他担心。
他已无能为力,但无法放松心怀,担心。院中之人,生死牵挂。
“院中人,师娘蓝祈早已破开小院,不久后一朝悟道,破界飞升,如今已置身仙庭。”苏景忽然开口。
“当真?”郎万一猛抬头,望向苏景。
“千真万确,她飞仙时,我就在身旁。”
苏景笑了,郎万一也笑了。
笑容里有开心,有唏嘘,有感慨,也有敬佩。虽然后来事情接连变化,可大师娘蓝祈最终飞升的道理,正是大祖刘旋一所说的‘以得失破情极障’。
蓝祈飞升,陆角得偿所愿,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特意向郎万一问起蓝祈,只因苏景心中小小的一个‘结’,师父把她藏在山核,自私了。
此刻苏景释然。
陆角八就是陆角八,不负他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