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世渡心疼地望着可怜的董友姑:友友,原来你受过这样的苦,可惜当时我不在家。若当时我在家,为你解除心中抑郁,现在……
大夫人听郑明俨是要用一切护着董友姑的意思,但郑飞黄能忍得下有这样一个可能患恶疾的媳妇吗?
其实郑飞黄也被董友姑的话惊呆了:友姑她竟敢自揭伤口,而且是这样大的伤口,这又会有一番久而不散的七嘴八舌的嚼舌根。
郑飞黄仔细考虑过之后,严厉地对全家人说:“静下来。明俨都说了,友姑只是有痫症征兆,且已脱离危险,也未曾犯过。即使犯了,也是可以治愈的。明俨说的对,做的好,不嫌正妻有恶疾征兆,不嫌妾室出身低微,与妻妾恩爱和睦,是我郑家的佳话。这让我也想到,如果我的夫人患有此症,我也绝不嫌之,弃之。夫人,你说对吗?”郑飞黄转头面向大夫人。
“老爷此话让妾身感动不已。”大夫人被郑飞黄说得无力反驳:看来此次我又失败了,失败在我看不透郑飞黄了,不知他脑子里想些什么。
郑明俨没想到父亲会这样明理,他原本已做好和郑飞黄争论一番的准备,现在却是拱手,感激不已:“爹不嫌弃媳妇友姑曾差点落下此恶疾,明俨千恩万谢。”
“明俨,你谢什么,你有千里挑一的妻妾,爹为你高兴,你也当珍惜才是。”郑飞黄看着郑明俨一家人:“以后的家宴,友姑你的汤菜,派人去厨房说一声,要格外小心做好。友姑,你自己要注意,秦希仁,你也一起照看着。”
“友姑多谢爹的关照。其实不必厨房费心为友姑另外做汤菜。友姑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宜吃,心里都有数。”董友姑也很感激,她没料到郑飞黄会一点不介意自己这个有可能存在的痫症恶疾,更没想到他还对自己这么照顾。
秦雨青则回答:“老爷请放心,奴婢会细心照看大少奶奶的饮食。请容奴婢说句不开心的话,平日的家宴,都有大少奶奶可以吃的汤菜,点心,而今日这一桌菜,珍馐佳肴,饕餮大餐,色味俱佳,比起平常来是昂贵了不少,做菜师傅也是巧夺天工。但其中每一样,荤菜,素菜,点心,还有每道菜所配的配料,都是大少奶奶不宜入口的。真是奇怪,厨房竟能将今日家宴上的食物搭配得如此巧妙。老爷,所以今日大少奶奶挑食是逼不得已的,否则也不会在众人的询问下将伤心的往事说出。”秦雨青这是在告状:这桌菜是有人故意准备的,目的就是让董友姑出丑。
郑飞黄一听便知,无奈地扫了大夫人一眼后,说:“厨房可能是偶然如此,也难怪。明俨,友姑,秦希仁,你们别介怀。”
“有爹的理解和关照,明俨一家只有感激,没有任何不快。”郑明俨回答。
郑飞黄接下来是表扬:“明俨,你从金门岛回家,意外遭遇马钱子之毒,幸得友姑秦希仁及时赶回,你才没有全部喝下。若不是你的妻妾,爹怕你已丧命于马钱子之毒下。友姑和秦希仁救了我的儿子,这是立了大功早应得赏赐。记得明俨与荷兰人谈判时将四千万的生意谈成了一亿零六百万,就把这个零头六百万赏给友姑和秦希仁。一来是奖赏她们救了明俨,二来是,友姑的身子弱,需调理。明俨一家都懂得勤俭持家,方可长远,爹相信你们不会奢侈乱花钱的。”
这对所有人都是一个霹雳,对大夫人是当头一喝。
郑明俨惶恐说:“爹,如此重大的赏赐,明俨担当不起。”
董友姑也说:“爹,救明俨于垂危之际,是友姑和希仁姐姐做妻妾之责,何须赏赐?况且,友姑调理身子用不上这么多钱。友姑与明俨一样,担当不起这赏赐。”
秦雨青自谦地说:“老爷,救明俨一事是大少奶奶的功劳,奴婢何德何能一同获此赏赐?奴婢听从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意思,担当不起这重大的赏赐。”秦雨青说完后,想:一官,谢谢你今日一直提到我的,让我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一个存在。
哼,装腔作势,给了面子还装。大夫人只能将气堵在心里了。
郑飞黄抱过郑经说:“你们不要再以‘担当不起’作推辞了,有福之人,有德之人,有功之人,就担当得起!这三样,明俨一家都不缺,怎么担当不起?今日,郑全就去账房支取这六百万赏银送到权标堂去!”
大夫人败得太彻底了,不但没能以“痫症”击垮董友姑,进而是郑明俨,反而让她得了重赏,而自己又被郑飞黄暗中警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个受尽折磨的董友姑是否和秦雨青一样,怎么都死不了?以为她会夹点菜吃,然后匆匆离开,在权标堂等着痫症发作。我怎么会想到她会背水一战,居然还让老爷对她大加赞赏,让她赢了个满堂彩。
不怎么说话的郑世荫,看着宴席上的一切,心中焦虑自己的未来:爹对郑明俨,不,郑明俨一家看得这么重。除了他居住的权标堂比我居住的至幸堂矮,除了他没有“嫡长子”的名号,郑明俨他什么都在我之上了。我在旁边就是个虚无的“嫡长子”。庄睿合,你最好竭尽全力,用尽手段助我,将来你我都不会有好前途!
家宴结束,家人都散去。在至幸堂院子里,郑飞黄站着,也是准备要随时离开至幸堂的样子。好笑,他是至幸堂的主人,却像客人一样准备随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