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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茹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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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肚子吹气似的大起来,之前生养过四个混小子,我心里倒是挺踏实。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镇上只有一位稳婆,丫头把她请了过来帮我接生。

这孩子没出娘胎就开始折腾人,生她哥哥们的时候都很痛快,到了她这里却死活不出来。肚子疼了三天三夜,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昏迷过去的时候感觉下面一松,恍惚听见孩子的哭声。

我沉沉的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我似乎回到了多年之前,生四个儿子时的情形在眼前闪过。生四个儿子的时候他都在产房外面守着,进来都是先看我,然后才想到孩子。

我们一直想要个女儿,生下四小子的时候,他颇有些失望。现在他终于有女儿了,应该会高兴的不得了吧。

我睁开眼睛,看清楚屋子里的摆设,这才从方才的梦里清醒过来。离开京都快十个月,我从来都没想起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在我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候,他还是趁虚而入。

十多年的感情断然不会一下子消失殆尽,我告诉自己,这跟正常。

这里比不得韩府,我身边只有一个丫头。这里很难找到合适的奶娘,我的奶水很充沛,索性就自个奶孩子。

抱着女儿入怀,看着她的小嘴一下下的吮吸,这种感觉很幸福。我喜欢照顾女儿的感觉,等我出了月子,便把照顾孩子的事情全都包揽下来。

我给孩子做衣裳,头上裹着花围巾去河边捶打衣裳,渐渐,我彻底融入了小镇的生活,成了众多媳妇儿中的一个。

劳作让我的身子逐渐结实,原本身上的赘肉慢慢消失不见。这里空气湿润,四季如春,我的皮肤也水灵起来。竟然有媒婆上门说亲,对方死了妻子没有孩子,不嫌弃我带着女儿。

说到那人我还认识,就是隔壁王婶的儿子。这里地方小,靠近天朝的边缘,礼数规矩没那么繁琐。都是一个镇上的人,出来进去点头问好,偶尔说个话都正常。他是秀才出身,为人谦和、博学,谁家有事需要动笔墨都来找他。镇上没有大夫,他略通医理,人畜有病都请他开药方。

五儿出了疹子发热不退,他守了两天两夜,我心中对他很是感激。

他在县里做文书,是镇上有名望的人物。我听说不少姑娘都想嫁给他,可是他都没答应。

我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可怜的带着女儿的寡妇,况且早已经绝了情意,这辈子打算清心寡欲的过日子。我回绝了媒婆,有意回避跟王婶的接触。看见大马车停在她家院子里,我就连屋子都不出。

王婶亲自送了青菜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道:“我们家没有那个福气,都是凉儿痴心妄想。别看你们主仆穿着布衣吃着粗茶淡饭,这通身的气派可不是我们这种人能高攀的。我骂凉儿,他偏生要试试,你别挑理往心里去。做不成婆媳,我们还是邻里,你不用刻意躲着我。”

听见王婶豪爽的言语,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再故意躲闪未免显得我小家子气。

那日我从河边洗衣裳回来,正好跟王凉走了个对面。我朝着他点点头,错身就要离开。

他却突然喊住我,神情有些别扭,“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不过我想要个机会。我不清楚你究竟遇见了什么事,不过我却能感觉出你心里有伤痛。我愿意等,也不会给你任何负担,也不会后悔。”说完也不看我,匆匆忙忙就走了。

这算什么事,我可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的亲事。王婶着急抱孙子,他这番话让我有了负担。

进入冬季,五儿咳嗽流鼻涕,反反复复闹了快一个月。我本不想跟他有太多的交集,可镇上没有其他大夫,到县里来回折腾又怕五儿病情加重。

王凉为了给五儿看病,早晚往返于镇上和县里,我心中着实感激抱歉。

五儿这丫头见惯了他熟识起来,看着他逗弄五儿的样子,我便知这地方不能再住了。

等到天气转暖,我吩咐丫头收拾行李,带着五儿离开小镇。房子留给老夫妇二人看管,我没有说准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沿着大路继续向西。走了三日停下来,这里是个小小的村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稀稀落落二十几户人家,出门就能看见青山,环境幽静清雅。

我跟丫头假扮成夫妻,只说是家道中落才到这里生活。我们买了一个小房子,门前种着菊花,让我想起那句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我刚刚安顿好,王凉竟然找了过来。他在旁边的房子住了下来,打定主意要照顾我跟五儿。他固执的不肯离开,对外宣称是我的哥哥。

旁人倒是没有什么怀疑,我索性不理睬他,觉得时间一长他就会心灰意冷了。

他带了若溪的书信来,若溪还不知道我换了住处。我赶紧写了回信,告诉若溪新地址,却还是没有提及五儿的事。

这里的日子悠闲安适,一转眼又过了两年。五儿什么话都会说,长得竟然有一分像若溪。侄女像姑姑倒在情理之中,可她那股子鬼精灵的劲比若溪更甚,越来越让我头疼。

她识破假装自个“爹”的人是个丫头,沉默了好几日,后来竟抱着我小心的哄着,“娘,五儿不要爹,五儿会乖乖的陪着娘,不会惹娘伤心。”

听见女儿丝毫不追问亲生父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离开京都三年,我还从未这般哭过。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当初离开京都一个人生下女儿有些自私。这三年,因为有了五儿,我的日子过得充实幸福。可五儿呢?她一日日长大,看着其他小孩都有父亲,她幼小的心灵该有多受伤!

“五儿有爹,舅舅就是五儿的爹!”王凉推门进来说着。

五儿听了麻利的从我怀里爬下来,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大腿,“娘,舅舅真是我爹吗?”她扭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期待、兴奋,还有一丝紧张。

看着五儿,我的心猛地疼起来,“不”在嗓眼终是说不出口。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若溪的来信,赶忙收拾行李准备回京都,因为若溪在信上说母亲病了。

我离开京都这么久,一直狠心没跟母亲联系,关于娘家的消息都是从若溪那里知晓。我知道自己不孝,可每每想要落笔写信给母亲,却又不敢下笔。庆幸的是娘家人都很好,若溪把我的信给母亲瞧了,不过却去掉了信封。她帮我欺骗母亲,说是我居无定所一路游山玩水,只能收信却无从回信。母亲打发人四处寻我,却一直没找到。

母亲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突然就得了重病?一定是担心在外漂泊的我思虑过重,我真是个不孝女!

一想到这些,我越发的归心似箭。本来一个月的行程,我愣是用了二十天就赶回了京都。

踏进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故土,往事一股脑的涌进脑子里。三年了,那些人,那些事,竟然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半点不曾褪色。

我命车夫去前大门胡同,那里有个院子,是我当年的陪嫁。院子不太大,我却因为后院的两株杏树喜欢上了这里。嫁入韩府之后,我没空过来这边,便派了个婆子看管。

眼下我不是一个人回来,有些事还要从长计议。我到了前大门胡同,那婆子见了我竟大呼菩萨保佑,说是保佑我身子康复,又用奇怪的眼神瞧着五儿和王凉。

我听见她话里有故事,进去后便拐弯抹角的打探。这才知道,原来韩府对外宣称我身体不好,一直在别院静养。既然如此,他必定没有续弦。这般做派是因为愧疚吗?还是因为如今的他位居高位,不能授人于把柄,明着是正人君子,暗里却和那改头换貌的如烟渡了陈仓。

换做之前的我,根本就不会这样去想他,也不愿意这样去想。可现如今,想到他们会在一起,我心里平静极了。

我吩咐婆子不要把我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她本来就是我娘家人,自然听从我的命令。

我又问她关于母亲身体的情况,她毫不知情。我心中生疑,安顿好五儿独自一人回了娘家。

母亲见到我抱住我痛哭流涕,我也满脸是泪说不出话来。丫头、婆子上前好一阵劝解,我们母女这才渐渐平静下来。母亲瘦了,老了,可身子骨倒硬朗,一定是若溪骗我回来使出的法子。这个办法虽然够烂,不过最管用。

我跪在地上跟母亲请罪,惹的她再次掉泪。我又见了哥嫂、父亲等人,一直到晚饭时候才张罗回去。

母亲怎么肯轻易放人,我知道她是害怕我再次失踪。我说自己是嫁出去的水,即便是跟他再无瓜葛也不适合住在娘家。我再三强调自己住在前门大街,再也不会不打招呼就走,母亲这才打发身边的大丫头跟着我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和几位嫂子就来了,她们见了五儿和王凉都十分吃惊。昨日,我并未把她们的存在说出来。

我让五儿唤外祖母和舅母,她的眼睛迷惑的在母亲和嫂子等人脸上来回瞧,片刻才甜甜的叫了起来。

母亲的眼泪再次掉下来,抱住五儿不撒手。五儿年纪虽小却能感受到人性的真伪,她伸出小手替母亲拭泪,还娇声哄着母亲。

“我的小宝贝在外面受苦了!”母亲见状越发的悲戚,哭得昏天黑地。

我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场,索性由着母亲哭痛快了。半晌,母亲才放开五儿,重新梳洗过后才开始逼问我。

我跟母亲谈了小半日,终于让她脱口不插手我的事情。不过母亲还是帮着他说话,心疼我在外面独自生养五儿,又埋怨我太过任性因为一点小事就一走了之。在母亲看来,他即便是有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况且这三年他一直在四处找我,半点想要了断的念头都没有。

这三年之中,逢年过节他都去我娘家,对待父母双亲恭敬孝顺,偶尔父母亲有疾还亲自侍奉。娘家子侄有什么事,他都帮帮衬奔走。他一直派人四处找我,这三年逐渐减少在外面的应酬,风月场所更是一次都不去。

如今众人都知道,韩大人不喜酒色应酬,有事就谈事别扯没用的一套。

至于那位如烟姑娘,被若溪赎出来换了个身份。她苦等纠缠了他两年,见到他连面都不肯见就死了心,去年嫁了个落地的秀才。如今两个人过小日子,倒是平淡无奇。

我听着母亲说关于他的一切,若说心里半点涟漪没有是自欺欺人。

不过我却没有被他的举动所感动,因为当初爱的太纯碎,反而见不得一丝的瑕疵。我们的感情就像爬了虱子的华丽袍子,虽然虱子没了,可穿在身上还是觉得浑身发痒难受。与其膈应半辈子,不如丢开手舒坦的过日子!

可母亲却觉得他对我一往情深,况且我们又有了五儿,怎么能让她不认自个的父亲?

我央求母亲暂时隐瞒下五儿的事情,因为我还没跟五儿提及她父亲的事。孩子虽小却明白事,一定要慢慢跟她讲,免得让孩子受惊心里留下阴影。

我们不在一起,可改变不了他是孩子父亲的事实。我不会回避这个现实,却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跟他复合。夫妻多年,我冷不丁走了,但凡他有一点旧情也会惦记。如今我好好的回来,是时候见上他一面,彻底了断我们的事了。

看见我过的很好,他该放下心中那点愧疚,开始过新生活了。

没等我想好怎么跟五儿解释,若溪风风火火的杀了过来。我知道,一定是母亲请她过来劝我。

若溪没想到我回来的这样快,三年不见,时光没给她留下任何的痕迹,她还是那般出尘美艳。

她眼泪汪汪的拉着我的手,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他的事。临走的时候她说,“茹茹,我们是好姐妹。我尊重你的决定,过不去心里的坎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只是你别再走了,我们都惦记伤心呢。”

我哽咽着答应下,想到母亲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情形心中剧痛。我既自私又懦弱,不敢面对就逃走,让关心我的人难过。

我在心里琢磨怎么跟五儿说,可事情往往不在预计之中。

转天,我陪五儿在院子里玩儿,他就突兀的出现在门口。我心下一滞,暗道该来得总要来。定是母亲耐不住,终于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了他。

三年不见恍如隔世,我怔了一下随即笑着请他进来。他的眼睛从我的脸上挪到五儿脸上,又挪到旁边的王凉脸上。

“爹爹,这位伯伯是谁?”五儿脆快的声音响起来,我瞥见他的脸色难看极了。

这丫头越发乖张,平日里都喊王凉干爹,今个儿偏生把干字去掉,分明是瞧出什么故意为之。

他的脸登时变成了调色盘,从青到紫,从紫到黑,从黑到灰,最终恢复常色。

“丫儿,你几岁?”他上前一步盯着五儿问道。

五儿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了,躲在王凉后面只探出个小脑袋,小手还紧紧抓住王凉的衣襟,一副依赖的模样。

“两,两岁。”说完五儿好像害怕的垂下头,只有我知道这小家伙心里打的坏主意。两岁不假,不过是去年的事!

他的眼神倏地变得阴鸷幽深,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生畏。这么多年在官场打滚,他倒是有了不怒而威的架势。眼下气场全开,让人不敢对视。

“我们谈谈!”他敛住气息,扭头朝着我说着。本该是应询问的话,生生说成了命令的语气。

我知道他在尽力压制自个的情绪,眼下显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可还不等我说出拒绝的话,他竟然一把攥住我的胳膊。

王凉见状要上前,我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没事,你看好五儿。松手,我们出去找个清静的地方谈!”后一句话是朝着他说得,语气一如他那么强硬。

他下意识的松了手,估计是被我的语气镇到了。我们夫妻这么久,我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柔顺从,如今这般他不习惯吧。

之前因为我爱他,愿意被他引导,心甘情愿的被他命令。现在,他没有权利命令我,我也不会再给他这个权利!

他的嘴唇张了张,最终扭身出去。我瞪了一眼正在坏笑的五儿,无奈的摇摇头转身。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正襟坐在上面,我迟疑了一下踩了春凳上去。夫妻这么多年,还假装避嫌就太作了。

他低声吩咐车夫出发,然后伸手把车帘放下来。登时,逼仄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气息。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我想抬头迎上他的眼神却真的没信心。我在心里暗骂自个没出息,三年前,我可以面对他轻松的说出“如烟”这个名字,三年后,我在他见到五儿之后竟然心生胆怯还有愧疚。

我在心虚什么,我又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即便是做了,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在我临走的时候已经写了和离书,我们三年前就不再是夫妻。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时心猛跳了一下,随即赶忙错开,把车帘揭开一条缝边看边问,“去哪里?”

“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的脸?”他低沉的问着。

我假装充耳不闻,只一个劲的往外面瞧。三年没回来,这几日又没空出门,京都的变化还真是大。

“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他伸手把车帘遮挡严实,又冷哼了一声,“不过这对于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停夫再嫁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被街上的男人瞧几眼又能怎么样!”

我从未听过他说这般刻薄的话,登时一皱眉,“停车,我要回去!”

车夫是他的人,哪里会听我的话。马车没停依旧朝前跑,他却冷笑起来。

“怎么?怕跟我出来时间太长,你那个小白脸奸夫吃醋不高兴?方才我带你出来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定然不会把你怎么样。”

“请你说话的时候学会尊重别人!”我听见他这样骂王凉,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涌上来。

我本来不想跟他争吵,既然成不了夫妻也别做仇人。可是他怎么会变得这样刻薄,嘴巴毒的不得了。一口一个奸夫、小白脸,别人在他眼里就这样下贱?

“怎么?心疼了?”他丝毫没有想要收敛的意思,“你我夫妻十多年,还从未见过你为了我这般激动。他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哪里好了?你抛夫弃子就为了找这么个玩意儿?”

看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听着他不堪入耳的话,我的理智跟着渐渐消失。

“他不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可对于我来说却是最好的!”

看着他紧抿着嘴巴眼睛冒火,我觉得胸口的憋闷散去了不少,“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只要我有需要必然会放下手中的事奔回来。他从来不看其他女人一眼,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呢。他陪着我看日出,看夕阳西下,我们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三年能看出什么?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对!有些人十多年才露出真面目,我是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不会再看错人!”

我挖苦心思试图用最恶毒的话刺伤他,迥然忘掉了想要跟他好好谈谈的初衷。

“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他一副恨不得把我咬死的表情,岂能容我得意太久?果然,他说不过我竟然开始动粗,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疼得我快哭出来。

三年不见,他怎么连最基本的君子风度都不见了?看着他眼睛通红的模样,我心底有些忐忑起来,莫非他要动手揍我?

“现在知道害怕了?”他咬着牙哼着,身子探过来,那张脸近在咫尺。

马车虽然宽敞,我却无处可躲,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你想做什么……”我胆怯地问着。

他捏着我的手慢慢松开,正当我要长出一口气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搂在怀里,嘴巴欺下来。

“唔唔。”我挣扎着,手脚并用捶打他。

可他丝毫不在意,搂着我的胳膊越发的用力,我有些上不来气,微微张开嘴巴。

他便趁虚而入,舌头竟然伸了进来。酥麻悸动的感觉袭上心头,我渐渐无力,心乱,脑子更乱!我们多久没这样亲吻了?八年,十年?或许更久,我记不清了。

随着我们在一起日子久了,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激情,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也被遗忘。

他的霸道让我想起了还未成亲的时光,我们总是偷偷约会,每每到了无人之处他便迫不及待的抱着我亲吻。我总是害羞的挣扎拒绝,可每次都会被他攻占的丢盔卸甲,最后无力的瘫软在他的怀里。

“老爷,到了!”我被外面车夫的声音惊醒,这才发觉他松开了我的嘴唇,而我整个人偎在他怀里。

我身上的衣裳凌乱,领口敞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裙子被推到腰间,下面的褥裤挂在大腿上。

他的手指从下面抽出来,带着温热放进嘴里吮吸,嘴角露出一丝邪笑,“即便你想忘了我,你的身子也忘不了!”

我轻咬着嘴唇又羞又怒,他麻利的帮我把衣裳整理好,揭开车帘跳下去,又把我抱下车,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容我反驳说话,车夫被他打发走。马车一溜烟跑了,荒山野岭只剩下我们二人。

想到把他激怒的后果,我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这里连半个鬼影都看不见,跟他硬碰硬没有什么好处。

我任由他扯着往前面不远的山上走,一路的风景陌生中带着点熟悉,等到爬到半山腰看见那棵缀满香囊的大树,我终于认出了这个地方。

十多年没来,大屿山变化非常大,不过山上这棵合欢树却还是那般枝繁叶茂。多少年来,这里流传着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有情人若是在这棵树上系上香囊,里面装上想要实现的愿望,十年后再次找到深埋树下,那么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本来就是个传说,况且十年足以让有情人劳燕纷飞,正如当年的我们,即使在一起也早就忘了当初的美好,忘记了这合欢树下的承诺。

我的心微微刺痛起来,抽出手轻轻走到合欢树下,他仰着脸笑着把香囊系在树上的样子出现在眼前。

当时的他抱着我逼问,香囊里面装了什么愿望,我不说,他就一个劲的亲我。

“说出来就不灵了,十年之后你就会知道。”我那般说着,可这句话终是成空。

他大步过来,在树上细细的找着,下面没找到他就往上面爬。看着他堂堂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把袍子掖在腰上手脚并用爬树,我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满树都是各色各样的香囊,五六个人合抱都抱不拢的大树有上百年的历史,上面的香囊不计其数。十多年前挂上去的那个,哪里能找得着?

既然他如此执着,那么就由着他去。等待他耐性磨没了,自然就会放弃。

我找了块青石坐下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太阳落山天色渐晚,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影。

他爬得那么高,就不怕摔下来吗?我站起来,感觉腰酸腿疼肚子饿。

可这半山腰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代步的马车,难不成我要用脚走回去?

我正在四下张望,就见他麻利的爬下来,两手空空在我意料之中。

“我让人带你去吃饭、休息,前门大街那边不用担忧,我会打发人去交代。”他拍起手来,不一会儿就从树林后面出来个婆子。

我跟着她转到树林后面,那里有一座小房子,地方不大却挺干净。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冒着热气。反正我也走不了,索性吃饱喝足再说。

等到我吃完饭,婆子又把洗澡水准备好,我问她话她不回应,只用手比划着,原来她是个哑巴。他不见踪影,这房子里只有我跟哑婆,眼下天色暗下来我只能住下。

好在床铺干净,上面的被褥一看就是新的。那婆子又把自个的铺盖卷放在地上,让我多了些踏实的感觉。这深山老林,还是多一些防备的好。

第一次在山里过夜,耳边传来清晰的虫鸣的声音,风刮过树梢的声音,甚至似乎还能听见落叶的声音。没看见他吃饭、睡觉,他还在找香囊吗?强迫自己不去想,可还是忍不住去想。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我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梦里有他。

这一觉睡得很长,我是被吵醒的。当我睁开眼睛,就看见他满脸兴奋双眼通红的站在床前。他身上的衣裳凌乱,有不少被刮破的地方,手中紧紧捏着香囊在微微颤抖。

“茹茹,我终于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了?”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我怔了一下,看他的样子是一晚上不眠不休,不过能找到当年的香囊还真是幸运。

“是吗?我早就忘了这玩意儿,上面写的话也记不得了,似乎也没有再回忆的必要。麻烦你先出去,我要起床。”我淡淡的说着。

他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住,盯着我看了几眼,随即扭身出去。他的脚步似乎有些蹒跚,右腿明显使不上太多的力气,背影看起来透着一股子凄凉的味道。他找了一天一夜,我却表现的这般不屑,是不是太过冷酷无情了?

我知道他是想勾起我的回忆,这凄凉的背影有几分是苦肉计的成分。可我偏生忍不住心里烦躁,情绪被他左右。回忆越美好,我们就越发的回不去,他难道不明白吗?何必做这些无用功,我心里更惦记五儿,我要回去!

穿好衣裳简单梳洗,当我来到外间的时候看见他正在吃饭。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脸上是平静淡定的表情。

“吃饭,然后送你回去。”他头都不抬的说着,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

我愣了一下,随即坐下胡乱吃了两口。他并未再说话,吃完果然送我回去。

一路无言,到了家门口我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进去。五儿看见我进屋,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她什么都没有问,我心里越发觉得对不起这孩子。

“五儿,他是你父亲。”我小心翼翼的说着。

“我知道。”五儿脆生生的回着,“他对母亲不好,我就不认!”

听了这话我忍不住湿了眼眶,“不,他终归是你父亲。”

“我不要!”五儿嘴巴一撅,扭头跑了。

这孩子有些倔脾气,越强硬越不行。本来这件事就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处理好,让孩子受伤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眼下她护着我不肯认父亲,可毕竟血浓于水,我慢慢跟她说明白,她会想通。

还不等我跟五儿好好谈,他又冲过来把我带走。这次,他带着我去了丹霞谷。故地重游让我心生感叹,可惜往事如烟不可再追。

如此几次下来我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想勾起我的回忆罢了。

再次见到他,我邀他进屋谈谈,他眼中分明有喜悦在跳跃。还不等我说话,他便开了口。

“茹茹,我错了,我真得错了!想当初我跟你说过这聚句话,可心底有那么一丝不甘。三年来,我越发感觉到我错得真离谱!

你不在的这三年,我找遍了每一个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希望在某个地方,某一刻能见到你。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还是个名不见经的小小庶子,可你为了我跟家族反抗,连绝食的招数都用上。等到我功成名就,你就毫不犹豫的就抛下了这一切,连四个儿子都不管了,你该有多伤心,我伤你伤得该有多深!

我是个混蛋,自以为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虽然心里也有愧疚却仍然去做了。听见她提及如烟,我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听见你质问我的话,我羞愧无言以对;听见你说要和离,我有种失去最珍贵宝贝的感觉;看见你留下的和离书和那两句话,我的心就像被生生剜去;三年来没有你的音信,我活着却跟死了差不多!

茹茹,我就是贱,等到失去才明白有多重要!我们的那些过往一幕幕在我梦里,脑海里驱之不散,我恨自己怎么能忘记,恨自己怎么能背叛!

我的身体从头到尾只属于你,可心,确实曾经转了方向。不过那只是我一时的迷茫,日子久了,一年过得跟一天差不多,我有些厌了。如烟……她身上有一分你年轻时候的味道,这是我后来才醒悟过来的。”

听到这里我禁不住冷笑起来,男人还真是会为自己的背叛找借口。我早已经决定放下,此番回来也不是为了重修旧好,这些话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为何我听见他亲口承认迷失了当初的心会有疼痛的感觉?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时间让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平淡,澎湃的爱也跟着沉寂。我曾觉得它已经消失,我们只是守着曾经的誓言过日子。可看见你痛不欲生的眼神,看着你留下的纸条不辞而别,我才恍然大悟。对你的这份爱早就浸透我的血肉、骨髓,即便感觉不到却已是密不可分。剔除这份爱,我会被抽筋剥骨破碎不堪。”

“那就不要剔除,让它继续沉寂。”我笑了,“世界很大,相似的人不少。还有比如烟更像我,更年轻的女子,你大可在她们身上找到想要的感觉。”

“不!再像也不是你!如果爱的只是这副皮囊,那么我怎会如此痛苦!三年了,我每天都在自责,都在懊恼,府中、眼中、心中都是你的影子。我整宿整宿睡不着,就逼着自己睡,因为在梦里才能见到你。

茹茹,别再走,我愿意用余下的时间来赎罪。一想到这三年你在外面吃苦受罪,我就恨不得扇自个嘴巴。茹茹……”

“你不需要赎罪,离开是我自己的决定。况且这三年,我并未吃苦。有钱花,有舒坦日子过,我很好!我已经开始过新生活,你不必愧疚,感情的事没有对错,你也重新开始吧。”我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说着。这是我的真心话,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

他急切地站起来,伸出手似乎想要拉扯,到了半空又停住。

“我不要重新开始,也开始不了。没有你的日子还能叫日子吗?茹茹,和离书我没签字,不作数,你一直都是我的夫人,我的妻!我不介意那个王什么的,他想要什么只管说出来,我都满足,只要他肯退出!至于五儿,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她五官长得像姑姑,可一颦一笑像极了你,我会很疼她!”

我相信他说得每一个字,听见他竟然肯接受王凉和五儿,心里也不是没有半点波澜,可却不想跟他复合。想当初我们爱的那般炙热,可最后还不是落了个相顾无言的下场?再浓烈的感情,也抵不住生活琐碎的蹂躏。

我怕重蹈覆辙,我怕再过十年感情消磨殆尽连离开的自信都没有。

“五儿是你的女儿,王凉和可心丫头是夫妻。”我突然说着,看着他震惊又惊喜的模样继续说,“如烟也好,王凉也罢,从来都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无情无欲就没有失望和痛苦,往日的日子我想安安静静的过。你,放手吧。”

他坐着沉思起来,我自顾自的离去,不晓得他什么时候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他都没有再来,我的生活慢慢恢复平静。十天之后,他带着不少小玩意儿来了,说是送给五儿。他是五儿的父亲,我没有权利不让他亲近,也不想那样去做。

可是五儿对他似乎很抗拒,抿着嘴瞪着他不说话,什么东西都不接受。

他失望又痛苦,隔天又过来,这次带来了不少好吃的。五儿连看都不看他,我在心里叹气。

等到他离去,我把五儿叫到身边,“五儿,你长大了,能像大人一样跟母亲谈谈吗?”

五儿点点头,我抚着她的头轻轻的笑着。

“五儿的鼻子最像父亲……”

“我不要!”

“傻孩子,这可容不得你不要。”我轻声说着,“我跟你父亲一直想要个女孩,可一连串生了四个儿子,也就是你的哥哥们。虽然你父亲没见过你,之前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不过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是我没告诉他,没给他机会。你想知道我跟你父亲的故事吗?”

五儿闻言感兴趣的点点头,眼中满是期待。这丫头,明明是对父亲好奇,却别扭不肯张口问。

我把跟他相识、相恋的过程说了一遍,尽量用她能听得懂的语言。

“那母亲离开父亲是因为你们闹别扭了吗?”她眨着眼睛问着,“你们打算和好吗?”

“我们没有闹别扭,也不会和好。爱淡了,可我们有你和哥哥们,我们不会是仇人,更不是陌生人。母亲希望你能明白,不管我跟你父亲在不在一起,我们都非常爱你!你父亲很懊丧错过你将近四年的时光,他是挖心挖肺想要对你好。我没生他的气,也不希望你心中有怨恨。”

五儿眉头紧皱,她对于我说得话还不能完全理解,不过她应该能听懂一些。

第二天,怀瑾带着媳妇、儿子,还有三兄弟来了。回来这么久,我不是不想见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看着五儿对他心怀埋怨,我真怕他们兄弟也是如此。当年离开的时候,怀瑾才娶妻,他让我放心把家交给他,把兄弟交给他。时隔三年,他心里就一丝埋怨都没有吗?

看着四兄弟齐刷刷给我跪下,大媳妇怀里还抱着不会说话的孙子,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母亲,您回来就不走了吧?”老四眼泪汪汪的说着,我听了心中越发的悲戚。

当年我离开时他才八岁,如今比我还要高,成了壮小伙子。我虽不在京都,不过若溪在信里详详细细讲了他们兄弟四人的事情,我知道他意在从军。

老三和老二相差两岁,都定了亲事,是若溪帮着参谋做主。我虽未见过那两个准儿媳妇,不过却放心若溪的眼光。

小孙子长得又白又胖,很惹人喜欢,我接过去抱着逗弄。五儿好奇的围过来,我这才想起给他们兄妹介绍。

到底是兄妹血脉相连,不用特意示好便很快亲近起来。可能是我和他时常念叨想要个女孩,他们兄弟见到五儿高兴极了。他们准备下见面礼,变着法的哄五儿开心。

五儿很会看眼色,又会撒娇卖乖,一个一个“哥哥”叫的欢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哄的老四把身上的玉佩摘了下来,她坐在老三怀里,心安理得的吃着老二喂过来的点心。怀瑾瞧着轻笑,眼里满是宠溺的味道。看着他们兄妹五人相亲相爱,我感觉欣慰极了。

怀瑾知道我不回府,就准备跟媳妇儿、孙子搬过来在我跟前尽孝,那三个小子也说要住过来。

“想你们了见上一面就好,何必搬过来让我操心?现在看着你们一个个懂事听话,那调皮捣蛋的事不知道是谁做的!母亲清净惯了,你们过来,丫头、婆子又跟过来一大堆,我不喜欢。”我自然是拒绝。

他们并未一再坚持,只是没过几日,旁边有人出出进进,一打听是有人买了去正在搬家。

我听了觉得奇怪,打发可心去瞧,果然是他在指挥。这些天不见人影,我以为他是放弃了,没想到他不过是换了个方式。亲自出马不管用,就改走儿子路线,眼下见到又不好使便成了狗屁膏药贴上来。

他到底要干什么,我无端的心烦意乱起来。邻里有人搬来,有送糕点的风俗。他亲自端了托盘过来,自然要小坐一会儿。五儿对他没那么抗拒,却也不如跟哥哥们在一起自在欢快。

他说院子里装了秋千,还养了一只漂亮的哈巴狗。五儿听了眼睛立即发亮,眼巴眼望的看着我。我点点头,她就跟着他走了。

这里不是富人区,邻里间墙挨着墙,五儿的笑声飘荡过来。这丫头嘴上不说,实际上心里想有个父亲。这些日子,他和怀瑾几个来得勤快,五儿早就接受了他。

他就在隔壁住了下来,因为有五儿的缘故,他总有借口往这边跑。偶尔赶上开饭,他厚着脸皮不走,五儿拽着他不放,我只好留饭。时间一长,他便隔三差五过来蹭饭,晚上等五儿睡了才肯离开。

他没再提及和好之类的话,我从疏离保持距离到渐渐自然。

一转眼就过去三年,期间三个儿子陆续成亲。我没出席他们的婚礼,成亲的第二天,他们都带媳妇儿过来磕头。若溪选得姑娘都很好,看起来温柔贤淑很得我心。日子安闲舒心,这样走完一辈子挺好!

可一向不管我们之间事的若溪却忍不住了,她一副无奈的样子,咬着牙说道:“你们就是天生的一对!想当初我为了撮合你们,让你们假装绝食给家里施加压力,可偏生你们都玩儿真的。现如今,你们明明谁都离不开谁,却都忍着不开口。”

“这样不是挺好吗?”我淡淡的说着。

“只有你好,十一弟很苦!”若溪皱着眉头说着,“这些话本来我不想说,可我要是不说,恐怕你不可能知道。你走得三年,十一弟颓废了好久,不理朝事,白天出去找你,晚上在府里喝酒。旁人劝解他半句都听不进去,我也无计可施。

他秘密悬赏,听说那里有疑似你的人出现就立马赶过去,可一次又一次失望而归。在你走后的第二年,又有人传来消息。他赶过去寻找,不慎跌下山去,腰摔伤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我见了心疼忍不住骂他,告诉他再这样作下去会送了性命。到时候就是你回来,他也见不到了。他这才振奋起来,照样吃睡,去衙门,可身子却越发的瘦弱。

再看不见你,他早晚会把自己弄死!我这才把你骗了回来,希望你能给他个机会。他爬到合欢树上找香囊,从上面掉下来,腰疾犯了,可他却咬着牙坚持来见你。他不让任何人说出来,唯恐你会觉得他在使苦肉计。

他的腰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如今落下不能去掉的病根,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直不起来。你没发现,一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就看不见他的人影吗?”

我的心猛地沉下去,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懊恼。

“你不回去,他就搬过来。怕搅了你的清净,只带过来两个粗使婆子和一个小厮。他想要跟你、五儿一起吃饭,又怕来的勤了惹你反感。一个人在家里,他吃饭没有半点规律。早年喝酒伤了胃,如今胃总是不舒服。大夫看过,让他一定要注意饮食,他看不见你连饭都吃不下,还怎么注意?

这几日,他一到半夜就疼得睡不着,若不是小厮看不过去回禀了我,他不知道还要瞒多久。我见你们这三年相处挺好,外人见了都能看出你们之间涌动的爱意。我让他再跟你说说,把你带回去过日子,人生还能有几个六年蹉跎?

可是他却摇头不答应,还让我别管。他说自己伤了你的心,让你不相信爱情,不相信他。你喜欢过这样的日子,他在一旁看着就觉得幸福。他会静静的守在你身旁,用余下的日子来赎罪。希望能让你再次相信他,下辈子仍旧选择跟他在一起!”

我听到这心里翻腾起来,疼得想要掉眼泪。这三年来,我不是没有看见他的努力,他的关心体贴,心里那根刺也早就渐渐磨平。他淡定、儒雅、温柔,把五儿捧在手心里心疼,眼下五儿张嘴闭嘴都是父亲。

中间的墙上开了一个角门,方便五儿来往。可他把秋千、小狗都挪到这边,除了睡觉几乎不怎么回去。我早已经习惯了他出来进去,慢慢接受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却从未想过他付出的背后是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耿耿于怀的是什么,也不想替十一弟辩解。可是人都会犯错误,总不能一棒子打死,这对十一弟不公平。你好好想想,你还爱十一弟吗?你忍心再折磨他吗?其实算我多管闲事,你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十一弟死在你手里也甘愿,我不过是枉做小人罢了。”若溪说完叹气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外面什么时候天黑都不晓得。丫头进来点灯,我这才怔过神来。外面下了细雨,刮进来的风带着凉意。

我突然站起身,出了房间过角门,见到他的房间亮着灯。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我第一次进他的房间,里面的摆设简单的让我皱眉。

他正伏案写着什么,一只手紧紧按着肚子,脸色发白极不舒服的样子。

“先把药放着,你去出去吧。”他头也不抬的说着。

灯光下,他瘦弱的身影被拉到墙上,越发显得孤独悲凉。我瞥见他的头上竟然有一根白发,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我们都老了,用若溪的话说,我们还有几个六年可以蹉跎?

“爷说话……”他不悦的抬起头,看见是我登时愣住。

他急切的站起来,动作太猛牵动腰部,疼得他哎呦了一声。我连忙过去搀扶住他坐下,他紧紧的攥住我的手不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

小厮端着药进来,我吩咐他送过来,接过去喂他喝下。

“明天收拾收拾回去吧,你不能住在这里!”我把药碗放下说着。

他闻言有些急了,“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改,别撵我走!”

“这里到底不如府里,冬冷夏热,一点都不适合养病。回去找大夫好好瞧瞧,再静养一阵,去了病根才好。”我吩咐小厮下去收拾行李。

“我没病,这里挺好!”

“你不回去?”

“不回去!”

“打定主意了?”

“嗯。”

“好吧,那我只好一个人回去了。”

“一个人回去?茹茹……茹茹……”还不等我走到门口,他就大呼小叫起来。

我扭过头,看见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也跟着笑起来,眼角却带着幸福的泪花。

人一生或许会错过很多人,可是千万不要错过肯为你改变,肯为你守候、等待的人。

爱不足以支撑整个婚姻,宽容、珍惜、坚持才能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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