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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最后是被杨锐用‘一切为了革命!’为理由说服了,其实说服他并不是太难,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为革命疯狂的‘疯子’,他之所以来只是怕杨锐太疯了而已。其实杨锐没疯,冷静的很,整件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内,至于如果结束这种疯狂也是如此。其实他在和农民讲习所那些学生上课说的东西,并没有讲完整。
一场狂热运动最先是由鼓吹者开始的,他们的言辞动摇了社会的根基,使铁门出现缝隙,而后实干家出现,把裂缝撕大,把里面的原有的制度都打碎。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另一种人就会出现,即稳定者,或者说是官僚主义者,在他们的推动下,一个完整的社会制度又将确立起来。杨锐很记得希特勒对这些人的评价:“运动吸引到的劣质人才越多,到头来党内充塞的政治攀援者就越多,致使昔日的忠诚战士再也无法认出运动的本来面目。……这样的事情发生时,一个运动的‘使命’就寿终正寝了。”
鼓吹者在革命还没开始,或者刚刚开始的时候,是完全支持革命的,不过他们的立场一般都是从人性、自由、平等出发,但是当革命进行到**的时候,惨烈的现实又让他们开始反对革命。这些人最后的结局要么变作当权者的鼓吹工具,要么就是不得好死;而实干家,他们投身革命之后就无法停止。革命似乎已经是他们的生命,没有敌人他们也要塑造敌人,甚至在革命完成之后,各自为敌也极为常见。如果复兴会由他们控制,那么最后的中国就是不断的革命,越到后面越加彻底。
杨锐之所以能认定自己可以控制局势,因为他不是一个以革命为终生使命的人。同时,二十世纪上半叶的中国是不会缺少敌人的,只要有敌人。那么他们的狂热**就将对外而不是对内。只有等二战结束,找不到敌人的时候,之前布置的那些稳定者将迅速的接替他们的位置,而这些在革命中表现的无比狂热的实干家将会迅速处理。或许是酒杯释兵权。或许是狡兔死、走狗烹,反正他们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了,走下舞台是一种必然。杨锐深信,只要他自己不疯狂,那么运动绝对不会疯狂,绝对可以控制。
打发完章太炎,杨锐还要为改变复兴会劳神,在他看来。会内培训的掌控是一,宣传系统的掌握是二。这两者都是重要武器。忠诚的会员并不是吓出来的,而是哄出来的。所以,白天在给农民讲习所的教师上课,晚上他又要指导宣传部的改组事宜,反正他是很忙,家中娇妻也没空享受。
幽闭的会议室内,王小霖、柳亚子、邓实、还有来自通化的范安都在向他汇报整个会刊的改版工作,王小霖就宣传部诸事想杨锐汇报:“目前,我们讨论下来,认为以后的宣传原则如下:一,革命性第一。报纸杂志也是革命工具的一种,世界上绝不存在超越党派的客观报道,我们创办的报纸无可争议的是反应复兴会政治路线的会刊;二,反对‘虚假真实性’。新闻宣传的真实性必定要和革命立场结合起来,任何的‘真实’都必须置于革命立场之下。尽管有些事实是真的,但是它只是一种表像和假象,所以,这种‘虚假’的事实不能报道;三,新闻的快慢也必须以革命的利益为准则。新闻该快的时候就应该快,该慢的时候就应该慢,一切以委员会和审查机构为准;四,建立新闻保密和分级阅读原则。普通百姓、干部、高级干部的阅读的内容要有不同。会刊以后将分为三种,一为参考消息,二为中华内刊,三则是已经复刊的中华时报。”
王小霖宣传原则汇报完见杨锐没有异议,又开始介绍今后的宣传方向,“一、挖掘民族的光荣史,塑造会员的民族自豪感,二,丑化、恶化满清形象,为会员树立一个标靶,三,揭露满清治下民众的悲惨生活,使会员迫切的去改变它,四,树立勇于牺牲的榜样,鼓励会员的牺牲精神……”
和之前的宣传原则不同,杨锐听到这里就出言打断了,“你们漏了一个最关键的东西,”杨锐出声让他们都是一惊,凝神下来只听杨锐说道:“最关键是要有一个伟大的梦想,让所有会员相信这个梦想,然后去为它而奋斗。这个梦想必须宏大、神圣,这样信仰它的人就会说……”杨锐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中学时候背的课文来了,“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民族解放而斗争。’”
没有普及白话文的时代,宣传一直是杨锐的弱项,但是这些话还是触动了在坐的所有人,不过杨锐没有在意这一点,继续道:“同盟会孙汶不是说,二十年就可以富强中国,那我们就宣称成十年。不要怕实现不了,实在不行那么到时候可以宣布美国人吃的比我们还差,英国人穿的比我们还破,法国人住的比我们还烂。什么叫宣传,这就是宣传,一切都是为了革命!另外,宣传还有两个东西要抓紧,一,封建式的家庭、宗族都要批评,鼓励里面的反叛者离开家庭和宗族,这些人都将是最好的革命者。”
“先生,家庭也要批判吗?”说话的是邓实。之前和刘光汉一起在办国粹报,后来审查被章太炎保下了,不过他性子纯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要!为什么不要?”晚上这些都是真正的精英分子,杨锐不可能让人把他们拖出去,“所有的家庭都是由媒约之言促成的,秋瑾烈士不是离婚的吗?我们不少女会员都是逃婚出来的。你们要记住,虽然我们是革命党,但是其很多东西和宗教类似,知道圣经上耶稣怎么说吗?他说:‘因为我来。是叫人与父亲生疏,女儿和母亲生疏,媳妇与婆婆生疏。人的仇敌。就是自己家里的人,爱父母过于爱我的,不配作我的门徒。’他还说:‘兄弟要把兄弟、父亲要把儿子,送到死地。儿女要与父母为敌。害死他们!’。”
杨锐为了重新塑造复兴会花了不少力气,笔记本里的电子书、小说被他翻了一遍,这个时代能找到的东西也被他基本找全了,他这番圣经里的言论吓了大家一跳,“知道为什么基督教要挑拨父子、夫妻、兄弟的感情吗?就是因为基督教要想获得教徒,就必定要打碎原有的社会关系,让人孤立出去,而后这些孤立的人才会投身教会的怀抱。革命党和基督教在很多时候是相通的。不把家庭、宗族、同乡打碎,就不是真正的革命者。人性、道德、姻亲。这些东西都和革命无关,甚至还会是革命的阻力。一切个人与个人的感情都必须被批判,所有会员必须先是一个忠诚的复兴会员,而后才是父亲、儿子等等等等。我们革命者眼中就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国家富强、民族昌盛,除此无他。”
杨锐的话一说完,诸人就刷刷的用笔记下来了,待他们全部写完,他再道:“对于立宪派、还有同盟会,也要有制定一套宣传策略,不是打击他们,而是把他们里面的狂热者想办法挖过来。现在同盟会起义不断受挫,我们可以吸引他们加入我们;国会虽然开了,但是国会一开很多狂热的立宪派就会失望。你们要记住,一切组织里的会狂热人都是相同的,他们不是真的认可民主立宪或者君主立宪,他们狂热是因为他们心里面有把火,不在这里烧就要到哪里去烧,不烧他们就难受,一旦他们的积极性受挫,就很容易转向,投入原来敌对的阵营,所以你们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把他们的人吸引过来。”
对于宣传工作,王小霖又汇报了一些琐事之后就结束了。柳亚子和邓实回去,他和范安留了下来,下面的事情是关于整肃的。改造复兴会是一个艰巨的过程,宣传、教育只是一种外在手段,这些需要时间的浸淫,才能由外而内的把革命思想渗透到人的心里,这样手段虽然平和,但是需要时间,甚至需要很长的时间。另外一种办法就是由内而外的,只不过,这种办法就带有强制性和危险性了。
这样的‘坏事’,在关外还是要找本系统外的人,也就不是军官系的人来做,因此范安是不错的人选,而关内张承樾在严州走不开身,只能是王小霖顶上,毕竟一个懂得宣传的人自然是懂得人心,整肃就是要这样的人。
夜已经很深了,杨锐只是抽了一根烟休息了一下,不过等他要宣布开会的时候,煤油灯却是没油了,不想出去弄油,他只是把火光调到极暗,然后向最先汇报的范安说道:“就这么先凑合着吧。你先说说东北那边的情况吧。”
微亮的光芒中范安的面目一片模糊,不过只听他道:“东北的情况分成两块,一块是部队,部队因为有政委,而且大家分的地也交给农垦公司种,所以都很安心,虽然有违纪事件,但也是不多,至于防间杜谍的工作也做的很扎实,毕竟大家都在山里,陌生人一出现就能发现。不过通化那边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因为是商业机构,各色人等都有,黑龙会在通化也开了一间叫仙乐堂的妓院,救济穷人的乐善堂也有一个。”
“有人去吗?”杨锐问道。黑龙会还真是无孔不入。
“少有人去,本地人都不去,只有一些外地来的客商才去,不过他们多来几次也是不去了。”通化从农民到商会到士绅都和复兴会捆绑在了一起。外人其实很难插足进去的。
听到是这样,杨锐稍微放心了些,不过又问道:“杭州失败之后那边什么样的情况。有没有人认为革命没有希望了。”
“没有!”范安说的很肯定。
“真没有?”杨锐有些不信。
“是没有,大当家的!”范安一不小心又把对杨锐的老称呼喊了出来,他道:“杭州刚起义的时候,大家都踊跃报名要第二批入关,后面失败了,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胸,只想入关给同志们报仇。特别是六团的人都急得要去保护林团长。”
显然,范安说的是军内,这些和日本人、俄国人打过硬仗还打赢过的官兵。怎么可能会怕满清鞑子。杨锐再问道:“通化那边当时什么情况?还有农垦公司现在都已经去到黑龙江、吉林那边了,那些会员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好消息都是下属爱说的,不好的消息则放在最后,范安道:“通化这边的会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们都认为哪一天通化起义。我们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特别是现在通化铁路快通了,大家对于革命成功还是有很高的期望。农垦公司那边就差一些,虽然基层的会员很勤恳,但是流民一安家落户,就忙开了,除了每个月的例行会议和军训,其他的工作都开展的不好。杭州的事情传过去之后。他们当中有些人认为革命说到底还是为了吃饭,现在有屋子有地。造反还是不要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