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很久很久前。就开始在京城行卷客居,默默的营造沉稳聪慧的形象,润物细无声一般的,在大理寺扎下根来,在上官心中留下嘉许印象,最终,在设计好的一场精彩棋局之中。他“偶然邂逅”当今圣上,顿时风云际会,予以重用。
朱棣离开大理寺前,曾经与他详谈,他自愿请缨,成为新成立的东厂的智囊军师。
“听说你科举上有天纵之才。若是不出意外,春闱十有八九能中,甚至是一个庶吉士也是手到擒来,为何要加入这饱受清流唾骂的阉寺一党?”
朱棣当时的语气很和缓,问题却是犀利而直接。
“学生与朝中诸位大人一样。同样担忧以内宦监视天下,只怕为祸非浅。”
景语神色不动,一派清逸凛然之态,大胆程度再次让朱棣眯了眯眼,却并未发怒,沉声道:“你也认为朕重用宦官有错?”
“并非如此——内廷各位大人各有才长,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重用也是应该。”
景语的话竟然跟那些朝中清流截然不同,“但内宦诸人忠勇有余,刑名、侦缉和律法都不甚明了,到时若是仗着皇家之势,气焰熏天以势凌人,只怕京城局面更要混乱。”
“若是学生能参与其中,以为参赞襄助,想必对安素大人有所裨益。”
他当时低着头,却听朱棣沉然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你觉得你参加东厂,就能让他们对你言听计从,视作师长?”
不用抬头,便可知道他眼中闪烁的乖戾冷芒,“读书人就是这点不好,读了点圣贤之道,又通晓了些世情,就觉得自己才华绝世,可堪为帝者师,王者师,指掌间翻云覆雨玩弄朝局!”
“圣上所言甚是。”
景语没有反驳,缓缓抬起头,眼神中一片清澈恭敬,“学生只是凡俗士子,每日三省尤嫌不够,亦害怕自己生出如此妄念,因此只是申请,圣上能让我在东厂协助安素大人一阵——学生若是有幸得中,在翰林院修习课业也需三年,这三年时间用在东厂也是一样。”
他再次恭谨的垂首,“三年之后,想必东厂各位也已经步入正规,学生也该功成身退,由朝廷正式授官了。”
朱棣听完半晌不语,声调大为缓和——景语这话坦坦荡荡,打消了对他揽权的猜忌,自愿在东厂三年,随后回到文官的正常道路,或是留京或是外放做官。
话虽如此,景语此举其实是很不值当——同年们在翰林院三年,打熬资历结识师长好友,甚至历练诏令,作为皇帝和大学士们的助手,对将来的青云路很有好处,而景语却把时间用在东厂,不仅是白白浪费光阴,还要招惹文官清流的不满毁谤。
他这么做,显然是一派轩昂正直之心,毫不计较个人前程!
朱棣当时欣慰赞赏的语气,好似仍在景语耳边回荡,他冷然一笑,唇边弧度却让人不寒而栗——
耳边颁旨的声音终于结束,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万万岁传来,景语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马蹄声!
长街踏马,何等飞扬煊赫?!这突然的声响,好似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马蹄声越发接近,疾冲狂飙而来,众人发出惊呼,却听一声哨响之后,骏马同时勒住停顿——景语微微侧身,正好看到一人头戴明光铁盔,金丝网面遮住整个面容,身佩绣春刀腰挂金牌,脚上皮靴铜钉闪亮。
只是在马上居高临下一瞥,自然流露的铁血威仪就让众人倒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