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章杏答道。傅湘莲虽然精神不好,却丝毫没有迁怒她的意思,傅舅娘也是如此,话里只说命该如此。不过她心里仍是不好受。“你跟他们说了,我要回全塘镇的事儿吗?”
“说了,他们觉得没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名下在漳河镇附近不是有处小庄子吗?他们觉着你要是实在想走,还不如去那儿呢。距离这里又算不得远,又偏僻。我觉着也比全塘镇合适,便点了头。”
章杏想了想,也点头说道:“也罢,去那儿也行。”
“等你安顿好了,我就回西北去。”石头不爽说。自己眼看就要做爹了,却不得出远门。
章杏微笑说,“你还是早些回西北去吧,这边的事情有大哥二哥帮我呢。”石头摆了淮阳王府一道,且不说淮阳王府会不会罢休了,沈怀瑾那边绝对不会轻易饶过他的。他们眼下还靠着沈家过活,越快去西北越好,不管怎样,先要将态度摆好了。
“我让小暑他们乡下收了些粗麻,织了些葛布,你也一并带去西北吧。”粗麻织成的葛布在江淮这边是寻常物件,值不得大钱,可要是拿去西北军中,那可是好东西。石头既带了粮食,又带了葛布。沈怀瑾看着这些好东西的份上,下手总归会有些舍不得。
石头惯是痞赖的,满不在乎道:“事儿我都做了,沈怀瑾他爱咋地就咋地去吧,左右不过挨顿抽,往下里降个官——他与的那官儿,我还看不上呢。”
“你不能大意,他要不了你的命,也会让你脱成皮去的。”
“我心里有数。”石头安慰章杏说道,想起章杏说得葛布,他又问了一通,得知也是自家用钱置下的,实在心疼,咬牙道:“他奶奶的,咱们俩好不容易挣得这些,尽是便宜他了!迟早有一天,定要加倍讨回来。”
章杏噗嗤一声笑,只当他说了笑话。
两人正说着,叩门声突然起了,萧得玉在门口小心翼翼说话:“老爷夫人,老夫人问是否能用食了?”
是叶荷香在催促了。石头章杏到了正院里,除了傅湘莲不在,几家全聚了一堂,男女以隔帘分开用食。桌上,叶荷香自是少不了啰嗦。章杏心中虽是不耐,倒也忍住吃完。用罢,魏云海又叫了石头去说话。
石头回院子里时,章杏已是睡下。孙宝珠在外间做针线,见石头进来,慌忙出去。石头走到床边。月撒了半窗进来,在地上落下一道方块影子。章杏正睡得香,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浅眉微皱,似不安中。
石头于是静静看着她。只在咫尺间,便是他的所有了。他看了一阵后,返身洗去酒气,毕了再回房里,依着章杏卧下,将章杏的搂在怀里。
章杏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含糊道一声“回来啦”又皱了皱眉头,叫了一声“热”,自行挣开了些,又亦自睡去。
石头待她睡熟,又慢慢将她拖拉到怀里,这才心满意足睡去。
次日,石头就请了赵子兴赵子安兄弟过来,在临水轩说话。
赵子安示意身后的人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放上来,指着说道:“这是我们这趟跑船的账簿,忙了两天,总算是清理出来了。夫人看看。”
章杏事先听石头与魏闵武都说过几嘴,知道赵子安此番收获颇大。但她让赵子安带过去的东西只是其中一部分。她看了一眼账簿,并没有揭开翻看,笑着说道:“赵二哥跟我们说说路上的事儿吧,怎地挨到了如今才回来?”
“如果是走原来的海线,确实去年年尾就能回来。是半途中遇到了个熟人,他领着我们走了另一条海线,虽是耽搁了些时辰,却是比先前要划算多了。”赵子安拍着账薄,笑着对章杏说,“夫人看看就清楚了。”
赵子安此番是跨过了海峡,那边东方人的面孔罕见,章杏让他带过去的瓷器绸缎极为紧俏,北珠出手也很顺利。所得竟是这里的数倍有余。赵子安不想空船回来,瞧着那边的东西稀奇,索性将一半所得倒换了些货物,准备运回来销售。
石头看了看章杏,笑着说道:“赵二哥还真是不巧了,我们正准备将手头上的铺子缩减了些呢。”
赵子兴赵子安面面相觑一番。傅湘莲章杏被劫之事,他们都知道,也隐约猜到许是与章记的买卖有关。世道纷乱,钱财有时候也是祸根,他们赵家就是前车之鉴。东家男主不在,虽然有个好名头,也拦不住各路垂涎。章杏傅湘莲此番差点连性命都丢了,章记想收缩买卖,也在情理之中。
赵子兴眼里略过一道黯然,点了点头,说:“眼下世道不好,确实不能太招眼了。章记的米粮铺子,老爷和夫人想收减几成?”
章杏笑着说道:“赵掌柜不用担心,咱们买卖还是要继续的,只不过要换个名头罢。”
她此前已经跟石头商量好。这次的事情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沈家的名头并不如他们所想那样所向披靡。不将沈家放在眼里的大有人在,这次既是有淮南总兵大营打主意,保不齐就会有下一个,他们不能再像先前招摇了。章记的买卖由明面上转到私下里,是势在必行了。
章记玉石绸缎茶行买卖较小,又有云氏商号做依靠,缩减些换个名头就行了。
米粮是大头,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不仅不能缩减,还要继续做大。世道将乱,掌握了钱粮,他们就有了在这乱世枭雄铁蹄下活下来的底气,最起码他们要想践踏,也要思虑舍不舍得的问题。
其实米粮这项买卖,暗地里做,比摆在台面上做更合适。
不过,这些多半要看赵子兴的手段了。
赵家米行起来于江淮一带,父子几代人脉门道的累积,能做到在京城都排得上号,要想将台面上的买卖转到私下,对于他们来说,虽是有些困难,但还是算不得不可能。
赵子兴听章杏说了打算,点了点头,慎重说道:“老爷,夫人放心,米行就交给我吧。”
章杏笑着说道:“有赵掌柜在,我一向放心。”
转眼半月过去了,魏闵武新置下的宅子修葺完毕,一大家子人从城南魏宅搬到了城中,和着家眷物什竟是拖了八九车,浩浩荡荡的。盂县城大半条街的人都在看热闹。
就在这一天,一顶青布轿子抬到了盂县城东的一个小码头前。码头旁停着的一条乌篷船跳下来一个黑脸青壮,径直走到到轿子前,打了帘子,笑嘻嘻叫道:“杏儿。”
章杏出了轿子,看着冷清的码头和孤零零的乌篷船,不禁笑了笑,说道:“你溜出来有跟大哥二哥他们招呼过吗?”
石头嘿嘿笑着说:“他们都知道。”他们是故意挑了这么一天,明面上,章杏是跟着魏闵武搬到了新宅子里,实则是走了水路去了出了盂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