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老头又说:“贵府小少爷落地的时辰能否告知下?”
何安看看章金宝,章金宝笑了下,说:“正是卯时初落地。”
瞎眼老头把弄几下后,突然站了起来。章金宝何安都被吓了一跳。
“可否让老朽见见小少爷?”
何安看了看他浑浊的眼珠子,冲章金宝摇了摇头。章金宝却对何安说:“让奶妈抱小少爷过来看看。”
何安只得出去,没多会就抱了孩子进来。瞎眼老头杵着拐杖站起来,急匆匆过去,浑浊的眼睛翻了翻,也不知道看清楚了没有,竟是突然叫道:“好!好!好啊!”还大笑起来,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两行眼泪。
章金宝诧异看着他,何安唯恐这老头疯魔了,嘱咐奶妈:“快将小少爷抱进去。”
章金宝问道:“老人家,能否告知好在哪里?”
瞎眼老头回头,突而躬身:“请贵府好好照看小少爷,老朽先替天下苍生谢过了。”
瞎眼老头自顾出去后,章金宝问何安:“他什么意思?”
何安连忙关了门,压低声音说:“小少爷将来只怕是要给这天下当家做主了。”
章金宝震惊看着何安,何安慎重点了点头。
他天南地北跑遍,装神弄鬼的也见多的去了,什么铁口直断、掐指大仙,给人排八字算命,大多都是看人下菜,能说奉承话就说奉承话,反正不要钱。一脸愁苦的说人家命不好,衣着光鲜就算人家将来会家财万贯,妻妾成群。但是如今天这般直言会给天下苍生当家做主的却很少很少,叛逆的大罪可不是闹玩儿的,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只怕李家这小少爷的造化不浅。
章金宝去见章杏时,还有些浑浑噩噩,实在是瞎眼老头的话太惊人了。
他姐的儿子要当了皇帝,那他不就是国舅爷了?
章杏见章金宝魂不守舍的样子,笑着问:“怎么了?是外面那伙人不肯走吗?”
章金宝摇了摇头。恰好奶妈抱了孩子进来,他不由得紧随看过去。
孩子吃饱已经睡着了。章杏见章金宝巴巴的眼神,又问道:“那出了什么事?到我这里还瞒着吗?”
章金宝几乎是章杏带大的,对她比对叶荷香还要听话,更何况孩子还是章杏的。他说:“流民喝完了粥,都走了,听他们意思,是打算去盂县的。”
盂县有淮阳王府的兵马,淮阳王府盘于淮河一带多年,威望久远,附近县镇民众早就已经习惯,出了事情往那边寻找希望。
“流民中间有个瞎了半只眼的算命先生,喝了我们家的粥,非要给我们算命,我与何安闹着玩儿,报了各自的八字。那算命的竟然真有几把刷子,将何安的过往算得一清二楚。还说何安将来会封侯列将,总之命是好得很。”
章杏好笑看着章金宝,“那你的呢?”
章金宝讪讪笑着,“我的,也就那样。他说我有口误之祸,以后要千万小心。”
章杏笑起来,她是不信这些的。叶荷香成天说这个命好,那个命好,她一点也没觉着,连活下去都很艰难的年岁,谁能好命起来?
“然后你们就报了我儿子的生辰八字让他算,是吧?”她笑着说,“命是不是很好?”
章金宝眼睛发亮看着自家儿子,她还有什么猜不到?
章金宝点了点头,眼神亮得惊人,但到底还知道轻重,压低了声音,说:“说我们小哥儿将来要当皇帝的!”
章杏诧异看着章金宝,“你不要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章金宝辩解道,“何安也在场,姐姐要是不信,可以唤他过来一问。”
章杏挣扎起床,不顾一切轻手轻脚叫窗格支起来,看了看外面。廊下静悄悄的,并没有人。但她仍然不敢大意。
章金宝已经被章杏的举动吓了一跳。章杏因为他年岁尚小,且经历不多,并没有将家里过多的事情告诉他,而关于沈家,她更是一字都不曾透露。
“以后这话,再也不要说出口了,你听见了没有?”章杏严厉对章金宝说道。
章金宝慌忙点头,但是还是问道:“为什么不能说?”
章杏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是做了皇帝,外面疯传还有个人会做皇帝,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先下手为强,杀个干净!章金宝总算明白过来。
章杏只是做了个浅显的比如,实际上他们的处境比之天下任何人还要困难,且不论算命准与不准,沈家卧薪尝胆这么多年,不动则已,一动必定惊人。
如今天下,诸侯割据,沈家在其中已是佼佼者,如果再加了淮阳王府,权掌天下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他们的隐忍,筹谋,狠辣,她早就见识过了。卧榻之旁,怎容他人做梦?这样的谣言一旦传出去,李、章、魏,三家的倾覆在所难免!
章杏在心里叹口气,章金宝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她说重了,只怕他要更不安了。
“不过是乡野村妇的胡说八道,你怎么能当真?你给了人家一碗粥喝,他胡乱说一通哄你们罢了。不过他能胡说八道,我们却不能,以后你万不可再提这事了。”章杏询询说道。
章金宝点头,“我知道了,姐姐,谨言慎行。”
但愿他真能记住。章杏又道:“你让何师傅过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何安过来了。章杏还没有出月子,他便站在窗旁边说话。
章杏打发章金宝:“你也出去,在廊下站一会,若有人来,知会一声。”
章金宝出去,站着廊下,与何安隔不远。远远看来,像是他们在说话。
“何师傅。”章杏叫道。
“在,夫人有什么吩咐?”何安恭敬应道。
“何师傅对刚才的事情怎么看?”能被魏闵武抽出来派在她身边的,绝对不会蠢笨。这段时间的经历也正告诉了章杏这一点,所以她并没有拐弯抹角。
何安笑一声,道:“不过是乡野村妇的胡说八道罢,不能当真。”
章杏看着窗外的影子,“何师傅明白就好,您也不是外人,应该知道我们小门小户,日子只求个平安罢,这样的谣言以后还是不要再有了。”
“是!”何安答道。
“现在时辰并不晚,那位先生行动不便,应该还没有走远,烦劳何师傅过去交待一声,我们但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