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君上不可。”果然,十名都尉里大半是魏间忧的亲信,他们见他把性命如此交给芒橦,顿时担心起来。芒橦,可是大王的死忠。
“君上可为大魏而死?”芒橦紧盯魏间忧的眼睛,手握在了剑柄上。
“然。”魏间忧目光清澈,毫无畏惧,他是魏无忌之子,他生来就要为魏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亦能为大王而死。”打量魏间忧之后,芒橦平静的点点头,这句话毕,宝剑突然划出一道耀眼的亮光,而后,颈间喷发出的热血洒了魏间忧一脸。
“芒将军、芒将军……”尸体倒地,魏间忧才反应过来,芒橦当着他的面自刎了。
寒鸦的叫声中,最后一道霞光隐去,天空终于昏暗了下来。停在少府前的五辆独辀双轮马车再一次装满了爰金,负责送礼的魏息此时正在燕朝向大王道喜:进入楚国的二十万魏军吃完粟米,靠着浮桥渡过濊水、雎水,回到了大宋郡的郡府雎阳。
这支军队在十一月底大河冰封前回到大梁是不可能,如果鸿沟水今年不结冰,那恐怕要到明年才能返回大梁。回不回大梁又有什么关系呢?魏增真正高兴的是军队还在。军队还在,魏国就还在。
“此我大魏之幸,大王之幸也!”就宴的除了魏息还有其他大臣,听闻魏军安全撤回雎阳,个个像打了胜仗那般高兴。
“敢问大王,秦人伤亡几何?”魏间忧换了一声衣裳,他毫无食欲,到现在他都能感觉到芒橦滚烫的血温。
“秦人?”魏增喝得有些醉了,他脑袋晃了晃,笑道:“秦人岂能无恙?楚人恨极了秦人,战舟日夜在濊水上巡视,蒙武本想以我军为饵,自己好安然渡水,不想楚人看破其计,不为我军所动,竟纵、纵……,啊…啊欠!”
魏增打了一个喷嚏,这才继续说撤军之事。可惜秦魏两军分道撤军,他得到的消息也很有限,说来说去都是秦人士卒被楚军舟师大翼狠狠撞入濊水,夷矛刺下,濊水尽赤。在座的魏臣闻声一片喝彩,好像这些秦卒是死在魏军手里一般。
飨宴一直进行到接近定昏,到最后魏增已然喝醉,好在僕臣魏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他向众人告罪一声便出去了。这时候体贴的隶臣已在马车里烤好火,他连打几个哈欠,这才命令御手策马出城。
大梁城西高门外一里,只着皮甲的廉颇站在北风里,白色的须发飘飞着,魁梧的身躯好似一座山。斥候从黑暗里摸了出来,低声禀告道:“上将军,魏使已晚。”
“几时了?”廉颇问了一声。
“十五时三十七分。”每天十六个时辰,一个时辰九十分钟,这是楚国的时制。
“昨日魏使何时出城?”廉颇再问。左右还未答话,城头便亮起几盏灯火,紧接着吊桥缓缓降下。
“公输将军,开门即发砲。”廉颇最后一次交待,“潘将军,开门便驰奔,切记!不得呼喊!”
“末将敬受命!”两人齐声揖礼,潘无命更是对廉颇深揖,随后就奔入暗夜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在城内,送礼的魏息并不知道开门迎接自己的将是一场突袭,他在车上等了小半个时辰,可等了小半个时辰城门仍然没有打开,担心误事的他刚走下马车,城门就开了。
‘呼哧、呼哧……’有什么东西在风里呼啸,他极力睁眼细看时,‘砰!’马车发出一记巨响,顶棚翻飞起来,木屑刺了他一脸。他哆嗦中双腿一软,身子俯到了地上。
“杀——!”城外暗夜里爆发出一阵呐喊,这声呐喊听得廉颇连连摇头,却让城上城下的的魏卒魂飞魄散,鼓声中,他们不是惊呼收吊桥就是大喊关城门。
吊桥或许好收,可城门却关不住了。全军的荆弩都在一百余步外发射铁弹,有些铁弹打在城墙上,可更多的铁弹打在了正欲关紧的城门上。起初城门还能硬抗,不到一会就被打出一个又一个的破洞,闪避不及的门卒更被打得脑浆四溢、骨头粉碎。
好在,三道城门开的只是两侧的一扇偏门,靠着戈戟,城门终被关上。可这时,门外听得砰的一声大响,好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拍在了地上,之后城门被人猛撞了一下,呐喊着的楚卒便端着夷矛潮水般的涌了进来。
“报、报!”一听到建鼓声,魏增的酒就醒了。惶惶不安中,军吏连履都未脱便冲进了燕朝。看见魏增他脸上的惊慌终有些收敛,只告道:“禀大王,楚军已破北城!”
“啊…”半起身的魏增一屁股落到了席子上,结舌道:“魏息误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