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好了社名,其它的组织动员工作,就要由王业泓和刘嘉弢他们去做了。章旻青常年身在远离县城的龙山,后来跟着钱湖先生读书时,也只是闭门读书,在当地士子中,既没有名声也没什么朋友。
就连现在这两位,王业泓和刘嘉弢,也只是参加县试后才刚刚结识的,可以说,在文人圈里的人脉极差。要是由他去做组织动员工作,实在有点难为他了。倒是王业泓和刘嘉弢他们,常年在县城,还时常参加些文会之类的,人脉要宽阔得多。
由于第二天他们都要参加府试第二场记诵的考试,三人大致议定,随即也就散了。接下去,各人按照分工,各自去行事。
当府试结果张榜出来,章旻青再次夺得案首。
章旻青不知道的是,这得益于他的文章别具一格的政论风格,和那天第一个交卷后与苏长青的那场谈话。单从八股文的作文水平来说,写得比章旻青好的人有不少。
可苏长青念念不忘章旻青当时说的那几句话,总想找机会问问章旻青,是不是真有什么解决之道。在点案首时,他看着名单,下意识的就点了章旻青的名字。
在按例举行过拜师礼和鹿鸣宴后,苏长青留下了章旻青,两个人在府衙后堂再次展开了对话。
“旻青,那天你说‘“谋食于外,重在取而不在予,当赋权于军,广拓疆土,设官市于外,则大利归于朝廷矣。’这话里的‘重在取而不在予’该做何解?”
一番客套,落座之后,苏长青的问话单刀直入。
“老师,学生以为,既要谋食于外,自然要重在取而不在予。不然,何言得利?当下朝廷许诺各个藩属的朝贡贸易,入少出多,不但无利,相反靡费甚巨,学生以为不取也。”
章旻青摸不清苏长青的态度,回答得空洞无比。
“本官是说,兴军拓土,所费甚巨。譬如本朝成祖永乐年间,朝廷用兵安南,设交趾承宣布政使司,然不数年,安南复叛,相较之下,得不偿失。对此,你还认为有利可图?”
苏长青显然对章旻青的回答不甚满意,言辞中不觉就带出了官威,自称本官了。但他的问题却是更加尖锐,直接举了永乐大帝派兵征服安南,最终却归于失败的例子。
“学生以为,这是权威不足的后果。设承宣布政使司,类似于西南的各个土司,赋权过大。西南的各家土司,其素归于王化,尚且不时发生叛乱之举。安南新定,其民尚未惯于王化,惟各土司之命是从。土司叛则皆从之叛,土司降则皆从之降。其地纵然有利,亦归于土司而不归于朝廷,如何能有利?此乃仁政之弊。”
这次,章旻青的回答,意思就明确了。用管理土司的办法去管理新征服的地方,希望用仁政来收买人心。却不知道,那里的民众,依然是在土司们的管理之下,朝廷的所谓仁政,根本就施不到他们的头上。一旦土司造反,他们就会跟着造反。所以,章旻青认为这是朝廷给土司的权太大,而慑服土司的威又不足的结果。
“确是其症,然做何解?改土归流?”
这次,苏长青对章旻青的回答是认可的,以土司治理地方,确实有章旻青说的那种弊端。用土司管理地方,其实就是地方自治。自治的时间一长,叛乱是必然的。没有那个人,土皇帝做习惯了,还希望自己头上还有个巡抚之类的地方官压着。
苏长青在这个问话里,虽然提到了改土归流,但显然,他的意见是否定的。
“驻重兵,设流官督府,予督临机专断之权,以强权威。生杀之权,赋税之征,皆出督府。”
章旻青的解决方法很明确,那就是驻重兵弹压,收土司的权力。要把地方管理最重要的生杀之权和征税的权力都收缴上来。土司没有对治下之民的生杀之权,就会逐渐丧失权威,没有赋税权力,则没钱。要造反,也是需要财力支持的。
而为了防止委派的最高长官都督权力过大,这个都督必定是个流官,不能长期任职。这样一来,缺少地方支持的总督,也无法造反。这种方式,其实就是西方的殖民地统治方式。
“军费何来?”
听章旻青说要驻重兵,苏长青心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巨大的军费支出。
“就地征取。”
章旻青的这个回答,就是敷衍了事了。他可不会在没彻底搞明白苏长青的想法前,把他的想法全说出来。
“不足取也,此法不通。”
苏长青心里有点失望,收土司权力,他认可,但这要有强大的军力支撑。可这军费的解决上,他不认可章旻青的就地征取的办法。他可没想到,章旻青的就地征取,可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征取方式。